九寂雪陌长明灯燃着,照亮了一片空旷的大殿,虚影摇拽,摇落了满地的皎洁月华,纱帘被风掀起又落,轻而荡漾。寂澜殿白玉细雕,被这月色朦胧衬得清醉如梦似幻。
陌璟澜望着纱帘之外若隐若现灯火阑珊的皇城,浅酌一口杯中清淡的酒酿,一时思绪万千。这......便是自己要守护的吗?北沐的锦绣河山,还有这天下万万千千的黎民百姓。父君在世之年,常常告诫自己:“帝王之家,绝对不能有心。”
可是......这话自己从来不信,为何帝王之家,绝对不能有心,只能寂寞一生?“寂寞”,这是个多么刺眼的词,难道帝王之家只能如此吗?难道,就不能有携手一生的情缘吗?
慕容染殇从寂澜殿前拾步而进,便瞧见他一袭素白银绣白狐裘长袍,漆黑的墨发垂落及膝,随意以一支银簪束起,清冷的月华流泻了他满身,如神祗般脱俗。她的魂痴了,醉了。这一刹的痴醉多么熟悉,却曾经让自己万劫不复。收回心神,她走至陌璟澜一旁茶几的软榻上,抚整褶裙,坐了下来。慕容染殇执起白玉酒壶,斟了一杯清酒,道:“在想什么,竟如此入神,连我来了也未曾听见。”
陌璟澜回眸一瞥,淡泊如水的眸子染上了月华的清冷哀绝,玉碎般的声音传来,久久回旋在她的耳旁:“在想......帝王之家的寂寞,无心。”
“我真是奇怪,你一个北沐帝君,为何困惑于这等烦恼。”她道。
“呵呵,难道.....帝君就不能有烦恼了吗?”他看着她,饶有兴致的道。
“也是,帝君也不过世俗之人,怎会没有一时的困惑。”慕容染殇道,语气中竟然带了些许的自嘲,而后一闪而逝,接着道:“曾经我也在困惑这个问题,始终不明白,为何帝王家薄情寡义至此,明明帝王拥有至尊的权利,拥有这锦绣河山,坐拥后宫三千佳丽,为何会感到寂寞?后来……经历了人世的沧海桑田以后,就懂得了。帝王手握生杀大权,一举一动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却每天活在权利的算计中,逢场作戏的无奈是帝王的必须,至于……寂寞吗?呵呵,这个不过是属于帝王一生中的必须罢了。帝王虽然高高在上,但是谁又了解帝王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一份惆怅,不过只是尘世间的芸芸众生的烦恼罢了。无心?这……不过是因为帝王既要守护这锦绣江山,又要每日操心于天下芸芸众生的衣食住行,如何能看到自己的无心。”
陌璟澜沉思良久,忽然开口:“慕容染殇。”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嗯?”慕容染殇回首道。
“我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了。”他望着酒盏中的灯影,道。
“解释什么?”她轻笑,不解的看着他。
陌璟澜抬眸,那双长年如一淡泊如水的眼睛,初次荡漾开了危险的气息。末了,他忽然之间掐住她纤瘦的手腕,道:“你……究竟是谁?”
“我吗?帝君不是知道吗?我就是慕容染殇啊!”她轻笑看着他。
“别装了,那个女人才不会有你这样的表情。”陌璟澜掐起她偏瘦的手腕道。
“那您说……我应该有怎样的表情呢?我十四岁那年被南栾帝君收养,九皇子慕容染尘,在那天的梨雨纷飞中,许我“一生一代一双人”的诺言,十九岁的今年,也是在梨雨中他粉碎了这个谎言,我才发现原来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终于我心灰意冷了,向上天起誓,与那人恩断义绝,随后大病一场三月时间。你说?我应该不变吗?难道还要让人傻傻的欺骗吗?”慕容染殇苦涩一笑,闭上眼睛不让他看见她即将来临的泪水。
忽然发现唇上一凉,慕容染殇惊愕的睁眼,发现陌璟澜早已倾身过来,在她的唇上缠绵。慕容染殇眨眼之间,眸中一滴未逝的泪水悄然从她肌肤上滑落。她细密的长睫微微翘起,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刷,弄得他一阵心意缭乱,欲要将她压在身下更近一步时。慕容染殇却从他身旁慌乱起身,顾不上衣裙凌乱不堪,连忙逃离了这个地方,往偏殿跑去。
怎么可以这样......
慕容染殇在夜色撩人中疾步离开,裙角飞扬,青丝雪扬起,最后徒留一片空的夜色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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