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见朝臣的次数较之先例亦少得可怜,关心尤甚的却是皇帝日常习学与处理庶务各占的比重是否合宜,皇帝那头,又称未央宫太后住了九载,已住惯了,便是尚为皇后时亦不居于坤宁宫,勿要搬入慈宁宫徒增烦扰。
皇帝虽小,禁宫中哪处不是她家,此种事情,她是做得了主的。
朝臣见此,纷纷感慨,虽说是先帝没开好头,太后与皇帝却端的是母慈女孝其乐融融。
当了皇帝,不比以往。
政务上,即便唐潆年幼,早朝需亲临。
习学上,仍在文华殿,由晨间挪至午后,除君子六艺外,讲学的师傅更多了一名,专授本朝的治国方略,偏重世宗一朝。
本朝尚武,春蒐夏苗秋獮冬狩,君王宜亲率六军,以示武于天下。是以下了学,她需去武英殿,学习骑射。将夜,便至奉先殿,为先帝上香尽孝。
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是个人都会疲累,更别提身体尚在发育的小孩了。
唐潆如今不止担心自己长不高腿短了,更担心胸部发育不良。她坐在龙辇上,因宫道上无旁人,更无唠唠叨叨的御史,正襟危坐的仪态松懈了些,垂眸瞥了瞥一马平川的胸前,微微蹙起眉头。
莫非是天生体弱的缘故?哪儿哪儿都长得好慢。
忽而,经过一处宫门,有车马辘辘之声。
禁宫中王公宗亲出行也是有品级之分的,低品的只能步行,中品的可乘车驾,行到深处便下车步行,高品的除却几处尊贵之地,车驾几近畅通无阻。
这里通向后廷,更与未央宫仅一射之地,其主身份可推知一二。天色已不早,各家都备下晚膳了,便是朝臣也不该这个时候往来的。
事涉太后,唐潆难免牵挂。怀揣疑问,掀了车帘往外望去,是一金银装饰的车驾,必是侯爵宗亲无疑了。虽如此,也不得而知究竟是哪位贵人来访。
猜不到,唐潆无意执着,便欲放下车帘。这时,清风徐来,将车驾上的帘子吹开一角,露出车内女人的侧脸来。
虽只匆匆一瞥,唐潆也认出了,那是她阿嫂——代王妃。
燕王改封代王,燕王妃也就成了代王妃。约莫两年前,先帝下诏聘工部郎中颜选之女为儿媳,虽说是政治婚姻,夫妇二人却颇为投契。
三月前,王妃有孕,如今正是害喜严重的时候,身体十分虚弱,腹中胎儿亦受不得颠簸。
代王便上疏,恳求将之藩肃州的日期往后拖一拖,他自己是无谓的,代王妃长途跋涉许有小产之忧。
争储失利,无颜氏扶持,代王如今不比以往了,藩王封国,更与政治中心的燕京断了联系,朝臣中几乎无人相帮。代王与太后有母子之名却无母子之情,忽然讨好于太后,想来他一个大男人也拉不下脸面,许是因此,才遣了代王妃来。
回到未央宫,唐潆便将路上所闻向太后道来:“暑热难消,儿见阿嫂脸色并不十分好的。”她说着话,已在太后身旁乖乖坐下了,并不同于外面,眼下坐得很惬意懒怠——俗称坐无坐相。
这里,是她生长的地方,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而太后,更是她能将身心全部托付之人。亲近她、信任她、依赖她,哪怕是显露不好的姿态,也不觉难为情。
功服未满,唐潆身穿青袍。立朝两百余年,之前仅一位女帝,皇帝冠服繁杂,需应礼节场合而易服,许多地方无可变更了,故而除却燕居服、常服外,冕服、武弁服、皮弁服仍袭男制。
这青袍,亦是男制。素色,无纹饰,无缀补,忌辰丧礼期间所穿,本是沉郁庄重的颜色款式,因她是个白白嫩嫩的女孩,依偎在太后怀里,唇角懒洋洋地浅笑,看着格外的清爽。
天确实热,翼善冠摘下,额上细细密密的一圈汗。
忍冬递来手巾,太后接过,便为她擦汗。代王的事,太后是知的,那奏疏正置于殿内的案上。延期之藩,朝臣不允,皇帝年幼,朝臣想立威的地方多得很,借此大做文章下堂堂藩王的脸面,不是稀奇事了。
太后垂眸,看着唐潆,唐潆亦在看她。片刻后,两人异口同声:
“你是如何想的?”
“阿娘是如何想的?”
话音落,两人相视一笑,这默契,也不知是几时养出的。
心灵相通到这份上,便是母女相残,哪能分出胜负来?更何况,只这小小一事,两人看重的,都是对方的看法,却先将自己撂在一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君臣间不熟悉,哪知道她软不软?
唐潆眯眼笑:阿娘,我软不软?
太后点头:软,只是还很小。
作者:好气哦,没得摸,还要努力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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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不是卡得**~~~~~只是真的不让你们知道诊脉的结果如何
☆、第31章 同心
长辈问晚辈,或是晚辈问长辈,向来是晚辈先答才显礼节。
既是说正事了,唐潆便不再如适才那般粘糊糊的,她从太后怀里离开,坐起身来,腰杆挺得笔直,抬眸看着太后,庄重道:“儿遵阿娘意。”她怎么想的不重要,太后怎么想的才重要。
殿内几盏宫灯映照着,散出淡淡的暖黄光晕,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仿若盛满了灿烂的星辰,从周岁起,她便是这个模样的,对自己,毫无保留地尊重、孝顺、爱护。
冬去春来,四季轮回,这份尊重、孝顺与爱护,只有增的,从无减的。
哪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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