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过后,饮马河边格外清新,绿色的草场上又出现唱歌的牧人和成群的牛羊,离河边不远的农田里,高粱、玉米也长出一人多高,秋收在望,战火远去,丰州人的生活逐渐恢复平静,开始忙碌起自己的生计。
库尔缠一行人在费扬武的护送下,一路急行到达饮马河边,远远望见一队打着飞虎旗的骑兵正在前方等候,一个高个子年轻人惊叫着下马跑来。是他,我的弟子额鲁,他比以前瘦了,举手投足却更威武,这孩子长大了——库尔缠心里一热,眼泪差点落下来。
“师傅,您吉祥,弟子给您行礼!”李榆跪在库尔缠马前,哇的一声哭起来。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库尔缠强忍住心跳,冷冷地挖苦道,“您这大礼我受不起,您是谁呀?明国屯田总兵李大帅,我是不是也该这样称呼您?”
“弟子不敢,弟子是乌拉那喇额鲁,您和达海师傅是我的恩师,弟子绝不敢忘了。”李榆磕着头答道。
“起来吧,都是一方悍将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库尔缠摆摆手,把脸扭到一边悄悄擦眼睛。
英俄尔岱下马拉起李榆,他是阿巴泰的二女婿,一度差点和李榆做连襟,也算老熟人了,李榆问起阿巴泰的近况,英俄尔岱一脸坏笑地伏在他耳边说:“阿巴泰贝勒好着呢,你不问问二妞怎么样,听说她怀孩子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李榆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还正在发愣,索尼、常书和白格又围过来。
“我听说‘小白脸’的绰号是你给我起的,幸亏你跑了,要不非揍你一顿。”索尼笑着朝李榆捶了两拳。
“额鲁,干得好,三贝勒说你有出息了,是咱们诸申的一条汉子。”正蓝旗的常书悄悄对李榆耳语。
“额鲁兄弟,你打的欠条还作不作数?我可都带着呢,什么,你给我换成银钞,那东西能当钱使?那你就给我银钞,不过你还是得盖手印。”白格抱着李榆没完没了小声嘀咕,他还是关心在遵化分的钱能不能兑现。
“白格,你嘀咕个什么,赶快放了我们大统领,要赶路了,蛮汉山那边正等着呢。”图里琛和费扬武聊了一会儿,不耐烦地催起来,白格缠着李榆不放让他很腻味。
“图里琛,你乱嚷嚷什么,我在说一件要紧事,范文程、宁完我和马国柱几个汉人奴才这些日子在宣府边外胡说八道,硬说额鲁兄弟和他部落里的人都是汉奸,你说该不该告诉额鲁兄弟?”白格张口就扯出另一件事。
图里琛、费扬武先是一愣,接着捂住肚子大笑起来,铁矛站在一边使劲摇着头说:“不对呀,额鲁是我们诸申,什么时候变汉人了?范文程他们才算货真价实的汉奸,是谁出的幺蛾子?”
“你主子多尔衮贝勒,”常书吐了口吐沫,安慰李榆道,“额鲁,你别在意,我们虽然刚打过仗,但老诸申输得起,想不出这种歪点子,这都是汉人奴才在作怪。”
“我无所谓,明国人还骂过我北虏、汉夷呢,我就当他们放个屁。”李榆也笑了,说他是明奸还差不多,汉奸嘛,就太离谱了。
库尔缠心里摇头,额鲁还是太年轻了,没意识到那帮人的险恶用心,他也不好说什么,挥手示意大家上马赶路。
蛮汉山大营前旌旗蔽日、人声鼎沸,数千百姓在道路两旁热烈欢迎金国使者,铳炮兵连续三次齐鸣礼炮,骑兵、步兵列队接受检阅,接着全场齐唱“征战吧,丰州,丰州征战天下,丰州人永远、永远、永远不做奴隶”。面子是给够了,不过库尔缠更觉得像是示威,丰州军民看他们的眼神中总带着一丝蔑视,一大帮丰州的诸申还有意摘下帽子,亮出去掉辫子的丰州头,最可气的是被俘虏的金军也来凑热闹,英俄尔岱刚说几句安慰的话,中间就有人喝倒彩,有人还站出来骂大金国走邪路,这帮家伙肯定安心不回家了,阿山、罗什几个被俘的军官也不出来管管。
丰州主要官员也前来迎接,介绍到杜文焕时,李榆特别说明库库河屯大战就是老帅指挥的,库尔缠、英俄尔岱把老帅看了很久——杜文焕坐镇过辽西,不过没有和金军交过手,时隔几年双方却在库库和屯打得血流成河,而且败下阵的还是金军,不是冤家不聚头呀!
当晚大统领府设宴招待客人,照例来了一大帮官员蹭吃蹭喝,这是改不掉的老毛病,连阿山、罗什也来了,丰州粗人多,吃得高兴就大呼小叫,索尼笑李榆这里没规矩,李榆脸皮厚无所谓。
库尔缠使了个眼色,英俄尔岱拉起索尼向李榆告退,说是旅途劳累,又多喝了几杯,要早点下去休息,白格马上踉踉跄跄跟着走——他才是真喝多了,等他们一离开,常书低声告诉李榆,师傅有要事,请借一步说话。
大统领府大堂内,同知鄂尔泰、李富贵、李槐,佥事云荣、那木儿正襟危坐,库尔缠走进来,很不满地看了一眼李榆,李榆立刻拍胸脯说,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信任他们如同信任师傅您一样。
库尔缠犹豫了一下,把一封信递给李榆——信是天聪汗写给李榆的,而且是亲笔信,文笔粗陋、用词俭俗,不会是文馆巴克什代拟的。四贝勒文笔不好,只偶尔给最亲近的人动笔,他还把我当自家人——李榆心里一阵热浪翻滚。
“额鲁,大汗用的是加圈点的新字,这是达海师傅去年才改的新诸申文,读写更加通畅,易于区别重音词句,你应该看得懂。”常书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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