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大营以南不到三里,散布着蒙古各部的营地,营帐扎得比较稀松,各部落窝在自己的驻地里,人畜混在一起,显得有点杂乱,外围警戒也只是少数放哨的青壮无精打采地围在火边打盹,这与八旗大营侦骑四出、篝火环绕成鲜明对比——蒙古人扎营还是老一套,各部落井水不犯河水,各守各的地盘、各管各的人畜。
蒙古人按照老习惯,打理好牲畜,然后各回各的营帐睡觉了——他们也是累坏了,从家门出来一个多月,一直在不停奔走,而且路上又饿又渴,八旗军还嫌他们走得慢,一路上骂骂咧咧赶他们走,扎营的时候又嫌他们乱,把他们远远赶到一边。大家心里窝着火,金国八旗太霸道了,自从归附了他们,就不停地逼着出丁出牲口去打仗,也不给大家喘口气的机会,这回又要去打察哈尔汗,可人家是正宗嫡系的蒙古大汗呀,台吉们跟大汗过不去,关我们老百姓什么事。老百姓的命就是不好,被那帮贵人们带着上了贼船,只能硬着头皮受苦受累活下去。
夜已经很深了,蒙古大营一片寂静,篝火边的哨兵突然被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惊醒,是从八旗大营方向传来的,也许那帮讨厌的诸申又来烦人了。哨兵大声喝问了一声,对面来的果然是八旗兵,那口标准的诸申话他听得出来。
对方举着火把驰近了,大约一百披甲骑兵,哨兵觉得装束似乎不大对,走上前想盘问几句,为首的军官冲他笑了笑,不慌不忙抬起手,哨兵惊讶地发现对面的八旗兵居然举起了弓箭,没等他来得及反应,一阵乱箭射来,他和他的同伴一起倒在地上。
“吹号,我们杀进去,见营帐就烧,见活的就砍。”图里琛高举着战刀,一马当先冲进蒙古营地。
刹那间,军号声此起彼伏,大营外燃起无数枝火把,铁蹄铮铮蜂拥而至,长夜的寂静突然被打破,营地里火光冲天,喊杀声、哭叫声不绝于耳。蒙古人被打懵了,惊慌失措地乱喊乱跑,他们弄不清楚这是从哪儿冒出一股敌骑,对方没有旗号,叫喊声也是五花八门,有汉话、蒙古话,还有诸申话,不但见人就杀、见帐篷就烧,对牲口更是凶残无比,牛羊驼马一律要捅一刀,好像和牲口有仇似的。蒙古人还是老习惯,遇到危险就往首领身边凑,各自守住自己的营地,见到外人涌过来,也不管是不是自己人,马上就是一阵乱箭射过去——蒙古营地条块分割,分散了自己的反击力量,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打算反击,这给了来袭者任意驰骋的空间,可以轻松冲垮弱小的部落,被打散的部众越来越多,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跑。
“吹号,不停地吹号,招呼大家跟上,不许恋战。”李榆对陈二柱喊着,手里还在不停地射箭,头也不回下令道,“一起对他们喊话,想回家的快跑。”
“想回家的快跑”——这喊声提醒了蒙古人,乱跑的人群反应过来,大呼小叫地向东逃去,顺便还裹挟了几个小部落一块跑,于是向东的道路上有了成群结队蒙古逃兵。
丰州铁骑很快打穿了蒙古大营,骑兵们迅速完成了换马,重新列队准备再一次攻击。
“赵大哥,我就把你送这儿了,你再向南迂回一段路,以后就看你怎么在他们屁股后面折腾了。”李榆笑着对赵吉说道。
“这帮蒙古叛逆比察哈尔人还不如,打得够顺手,趁他们还在乱,你赶紧回去,咱们这就分手吧。”赵吉微笑着与李榆拥抱告别,然后带着孙伏虎、丘显的骑兵左营匆匆离去。
李榆望着骑兵左营的弟兄消失在夜幕中,调转马头对孟克、吉达、巴克说道:“这回我们从敌营西边杀回去,告诉兄弟们,如果被打散了,就到西北三十里处大草甸会合,明天正午前我们必须撤退,然后急速赶回布通河。”
“飞虎营,跟我来。”李榆手举长槊大喝一声,带领兄弟们重新扑向蒙古大营。
天大亮时,飞虎骑到了大草甸,往回打的过程非常轻松,蒙古各部首领把部众召集起来,窝在自己的营地里死守严防,各部之间的空隙完全敞开,除了一些乱跑的人畜挡道外,飞虎营几乎通行无阻,没费劲就再次打穿敌营。
清点人数后,还有五十多个没回来,其中就有巴克那帮人,李榆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派出斥候和警戒的哨兵后,他站在一处高坡上,焦虑地走来走去,不时抬眼向东眺望。
临近中午时,又陆续回来十几个人,可还没见到巴克的踪影,李榆发火了,大骂巴克这帮人太过涣散,下次再也不带他出来了,骂着骂着眼圈就红了,巴克是跟自己一块到阳和投军的老兄弟,如果出了事,那就像是从他身上挖块肉呀。
莫日格一直陪在李榆身边,巴克是他的堂弟,他心里也一样焦急,等到太阳要上头顶了,莫日格有些灰心,轻声安慰李榆说:“这里太危险,我们还是快撤吧,巴克他们也许走岔道,直接跑布通河找我们去了。”
李榆没有回答,两眼还是盯着东边,两人又沉默下来,一直等到地上的影子都快没了,李榆低着头才说道:“我们走吧。”
“巴克回来了,巴克回来了”,李榆闻声抬头望去,巴克和十几个人正向他们飞驰而来,李榆飞也似的跑下了土坡,迎着下马奔跑过来的巴克就是重重一拳。
“大统领,我发现一个粮草大棚,有好几百石粮啊,让我一把火全烧了。”巴克坐到地上很委屈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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