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相遇,彼此都是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视线胶着中,元绍慢慢俯身,在凌玉城发顶落下一个柔柔的亲吻,跟着,一双手臂就从下方缠绕上肩颈,拉着他更深地弯下腰去,离那双微笑的眼睛、那微微开启的双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良久良久,元绍才重新执起木梳,开始重新和凌玉城的头发作斗争。这么多年养下来,昔日斜斜挥断,最短处才到肩头的青丝已经垂过了腰际,黑亮润泽,光可鉴人。这么一把好头发碰上一个巧手的梳头娘子固然可以玩出无数花样,难得的是根本不用假发帮忙,然而落在一个除了用簪子发冠或者发巾束一下,其他啥都不会的人手里——
“哎哟!”
“别动啊,又散了!”
“你能不能别生拉硬拽啊……”
“钗子钗子!叫你别动,又掉了!”
“不会插就别买那么多啊!这是什么,梳子?梳子为什么要插头上?”
“别傻看着,劳动您的贵手帮我捡捡不行啊!”
一个嘟嘟囔囔,一个气急败坏,平时穿上全套盔甲绕校场跑几圈都不当回事的两个人,此刻生生在上元节的寒夜里燥出了一身大汗。
等到好不容易梳起一个正不正斜不斜,还一直有点往下倒的发髻,又插上七八根钗子簪子、华盛边花什么的,妆台前的红烛已经燃去了一半。元绍退后几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叹口气道:“据说堕马髻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凌玉城:“……”
其实就是没扎紧,又梳得歪到一边了吧!
话虽如此,看着跌得满台的各种零碎首饰,再看看黄杨木梳齿上缠绕的不知多少根断发,凌玉城也没有勇气跟元绍说:咱们把这发髻拆了再来一次吧!天晓得,除了这样束成一束然后扎起来之外,其他什么双环髻、凌波髻、牡丹髻、灵蛇髻,各种名字美好实际形状据说也不错的发髻,到元绍手里不是软趴趴根本撑不起来的一团,就是乱七八糟的一坨……
到此为止吧,总算可以见人了不是?
艰难万分地搞定了头发,元绍一手拈着桌上的香脂盒子,一手捏着凌玉城下巴,就着烛光对他细细打量。看了半天,万分可惜地叹了口气: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这根本就是却嫌脂粉污颜色嘛!要怎么给你画呢?”
“……”陛下您一定记得那句诗的下一句是“淡扫蛾眉朝至尊”吧?凌玉城下颌被他捏在手里,也不好说话,只能努力开练“我用眼神杀死你”神功。翻了半天白眼,好容易盼到元绍松手,赶紧一把推开他,抢过脂盒扑到镜子前面:
“我自己来!”
“哟……你还会化妆?”
“我会易容不行啊!”
靠着之前学习化妆——好吧确实是学习易容留下的那点底子,凌玉城快手快脚把自己刷了一遍又一遍。傅粉施朱,描眉点唇,不求画得有多漂亮,只求熟人撞个对面都认不出他来。不一会儿尘埃落定,眉眼细看还是那个眉眼,却在浓妆下完全变了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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