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岚出门前本来穿的是一件米色的羊绒大衣,在孟冬临的强烈“建议”下换了羽绒服和球鞋,此刻一阵庆幸,但是看着孟冬临的眼神就略有古怪。反倒是陆岳川,一张修炼了千百年的笑脸终于绷不住了,每踩一步就跟要爆炸似的,心里根深蒂固的洁癖和年深日久的修养艰苦作战,好险忍住没爆粗口。
“到了。”孟冬临心里有点得意,故意忽略掉周寒不赞同的眼神,推开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忽略的深色木门。进了院子,别的尚且来不及注意,当先就被一大锅冒着热气的肉汤吸引了。系着一条油腻腻围裙的老板正在有条不紊地切肉。老板娘跟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穿梭在客人中间,送菜送碟忙个不停。
孟冬临他们来得晚,只在角落找到一个位子,人是坐下了,衣服却没地方放。而看其他客人,外套大衣往背后的椅背上一搭,甩开膀子就吃起来。孟冬临才不管其他人的纠结,自顾自地点好了菜,意思意思地来一句:“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加。”
陆岳川都要冷笑了,这就是一家西北风味的羊肉汤店,除了羊肉、羊杂、羊肉汤和馍馍以外,别的一概没有。他怀疑,孟冬临是不是做过功课,知道自己小时候吃坏的羊肉进过医院,从此对羊肉敬谢不敏。
“我看,咱们还是换一家吧。我知道附近有家西班牙餐厅不错。”周寒忍不住打圆场,他看到陆岳川从进店的那一刻起,脸上就没表情了。心里叹气,就算不能讨好这尊大神,也犯不着去得罪他。小孟还是太年轻了,有点不计后果。
孟冬临喝了一大碗羊肉汤,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哪里肯听:“菜刚上齐呢,别浪费了。这是现切的羊羔肉,又嫩又滑,入口即化,大家快尝尝。”仿佛才注意到陆岳川的脸色不好,道:“陆总怎么不吃,不喜欢?”
陆岳川笑了,映着羊肉汤白蒙蒙的热气,也看不出笑是冷的:“怎么会,孟老师如此盛情,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说着夹起一块羊肉塞进口中,又喝了一大口汤。心里盘算着,晚上进医院的时候,姓孟的是不是良心发现能产生一点愧疚之心。
吃东西这件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停止。到了后来,陆岳川也不清楚自己吃了多少肉,加没加汤。几个人从热气腾腾的院子里出来,走进南方冬夜凛冽的寒风,却都不觉得冷。
无月无星的夜晚,只有坏一盏亮一盏的路灯照耀着前路。没有灯的时候,歪扭扭的柳树就跟鬼影子似的。但一但有灯,某个人的眼里就仿佛盛满了星光。
孟冬临今天没有穿军大衣,而是裹了件黑色的羽绒服。因为比较高,原本厚重的羽绒服,穿在他身上也不显得臃肿。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在前头,时不时地要去踢两下路边的小石子。然后转过头来搭几句话。脸上始终微笑着,有一种不见年龄的单纯的快乐。
陆岳川又觉得自己错怪他了。自己不吃羊肉的事情,毕竟除了家人连叶岚这样的枕边人都不知道。孟冬临应该是单纯发现了一家味道正宗的羊肉店,然后请大家去吃。大家吃得开心,他便觉得快乐了。
自己果然还是不可避免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这或许是经年的商场打拼留给自己的痼疾。陆岳川有些愧疚地想。
很多年以后,陆岳川和孟冬临再不是现在这种互相试探、如履薄冰的关系,陆岳川问孟冬临:“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对羊肉过敏?”孟冬临双眼盯着自己喜欢的碟在看,漫不经心地回答:“知道呀。”
陆岳川气得想一巴掌拍死他,咬牙切齿:“知道你还让我吃?”这小子到底还知不知道轻重?
孟冬临笑:“你那个时候毛病太多了,就想好好治治你。”拍拍他的脸,故意忽略当时自己心里默默的担心:“你看,后来不也没事吗?还让你发现了人间一大美味。你得感谢我。”
陆岳川觉得,孟冬临的父母真不容易,生了这样的儿子,难道不会随时随刻想塞回去回炉重造吗?!
随着《剑气纵横》的拍摄逐渐进入尾声,这几天陆陆续续地有人开始离开剧组。肖潇开始跟小伙伴们到处网罗东西,说是要给家里人带点南方的特产,还问孟冬临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有什么推荐。
其实,南方这么一大片,不同地域的文化差别还是很大的。比如他长大的城市虽然是长三角的中心,但却是一个迁移城市,本身没什么显著的遗产。不像这个南方的山水城市,茶叶、丝绸、笔墨,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看到什么都想带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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