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抒发一下我的感慨。”苏越冷冷道,“原来赫赫有名的易北大陆军是个大型的男娼馆,当真让我开了眼界,佩服佩服。”
“过奖过奖。”
两笼蒸饺先端了上来,一揭竹托,腾腾白热的水汽四散开来,苏越往面前的碟子里倒了点米醋,慢条斯理,仿佛毫不在意地问:“……平西爵大人和那位俊俏的李公子……是怎么吹了的?”
“不高兴了,就各自散了。”易洛迦淡淡道。
“没有理由?”
“要理由做什么。喜欢了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是路人,哪怕曾经在床榻之间缠绵过,需要时也可以一刀捅死,男人之间本来就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感情,随意来去,毫无牵挂,岂不更好?”
苏越的手一顿,隔着氤氲蒸汽望着对面的男人,那人正在埋头吃蒸饺,小心翼翼地咬开饺子后,用薄薄的嘴唇一抿晶莹的饺子皮,再吮吸去融和在馅里的皮冻,姿势非常优雅。
可苏越此时却觉得,能这样随意地说出这般决绝的话,这个人的薄情,恐怕不比自己逊色一分一毫。
“……怎么了?”觉察到苏越的沉默,易洛迦抬起头看着他,“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苏越清清冷冷地笑了,“只是觉得平西爵果然不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看得倒也通透。”
“我倒是想看不通透呢,可是在宫廷宦海陷着,你还能信什么情爱之事么?”易洛迦淡淡道,“你难道还会再去信什么,是了,你会去信那句可笑的……上邪,吾欲与君长相知,长命无绝衰吗?”
苏越静默一会儿,心里沙沙地落过那些枯槁的红枫,他曾经是信的,在遇到林瑞哲的那一刻,看着那个少年温和如水的笑容,他真的很虔诚很虔诚的信过,可是如今,他坐在易洛迦面前,有些自嘲地笑了:“不信,写这诗的人是骗子,信着诗的人是傻子。你我都不笨,自然是不再会被这痴言诳语给蒙骗了。”
易洛迦浅抿着嘴唇微笑起来,苏越突然觉得他那头柔顺的金发姿势此刻是那么不近人情的冷。
菜上全之后,易洛迦又要了两坛酒,苏越伤病未愈,本是不能喝的,可是他偏要喝,易洛迦也拦不住他。
推杯换盏之间,苏越问道:“易洛迦,你既然那么明白事理,在朝堂之上,又何必救我?”
“不知道。”易洛迦说,“只是觉得看到别人动我府上的人,我就会不高兴。但如果你说,我只是因为还没有得到你,所以没有腻味,所以才会救你,那么我也不会置否,也许事实的确如此。”
“你倒是不会说谎。”
易洛迦笑了笑,又倒满一杯酒。
苏越看着他:“那么,如果哪天你腻味了,也应该会把我重新交给林瑞哲处置的罢?”
易洛迦偏着脑袋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不会。”
“你在把我救回来的那一天,和林瑞哲有过一个约定,那个约定是什么?”
易洛迦端着酒杯笑了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不会。”
“那又何必再问。”易洛迦说着,饮尽了杯中的农家米酒,酒水微浊,入口甘醇,他抿了抿水色的嘴唇,接着道,“苏越,其实我一直挺不明白,为什么公主萧娜没有惹到你,你却要如此残忍地加害于她,而林瑞哲那么厌恶你,甚至对你斩之而后快,你却不曾记恨他?”
“……”苏越垂下头去。
易洛迦微拧起眉,犹豫着问:“……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怎么可能。”苏越立刻说,嘴角绷得紧紧的,“我瞎了眼才会喜欢这种硬邦邦的木头人。”
他的语气很强硬,但眼神却是黯淡的,甚至是有些躲闪,受伤的。
苏越说完之后,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酒,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当他还是商国太子的时候,他对借酒浇愁这种懦夫的行径嗤之以鼻,可是如今他却觉得,若是酒能让人醉死在梦里,倒也不算件丑事。
他的这个梦很长,是个噩梦。浸渍着红枫如血的噩梦。
他以为这场梦是没有尽头的,直到有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胳膊,将酒碗从他的手中夺过来,搁在了桌上。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喝这么多,你想死直说。”易洛迦说。
“怎么?”苏越冷笑一下,“难道平西爵还怕没钱结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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