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温热——精钢炼铁所铸的利剑,为杀伐之气所染,是浸了杀意的冷物,能够覆上这样的温度,必是握得十分紧,摩抚了十分久的缘故。
温言指尖触着剑身,眉间笃定,音色清淡,“师父舍不得。”
“幼清寻来的,本座自然舍不得。”
原来这剑曾在先生手里。
先生从来温和,时时笑得眉眼弯弯,语音温润地唤他“小顾”。一霎之间,十年前那丝丝对萧怀眠的怨怼又缠入他的心间。看着眼前的萧怀眠,那怨怼却又落散开去,寻不到踪影了——火云一教之主,不过三十五的年岁,已是满发清霜。
“剑还是师父留在身边吧。”
“他曾说待你下山那日,这剑便送你傍身。他的话,本座自然要依。”
温言打量着手里的剑,“威势赫然,更映衬师父些。”
萧怀眠微微笑了下,染了薄淡笑意的眼睛里漾着几许骄然,“他的眼光向来比我好,威道之剑太阿,亦与你配衬得很。”
温言点点头,“先生一向厉害。”说着,将太阿妥善收好。
萧怀眠转了身,望着一湖寒水——十载流年,他总还是做不到静简地提及那人。再开口时,声音总还算平和,“你自小长在教中,幼清对你疼爱得紧,此去一路,当顾惜着自己。”
“好。师父珍重。”
萧怀眠看着渐渐升腾上来的红日,耳中听着那一人一骑踏着清寒疏风飒飒远去。
温言疾行到第九日,逐影于双花镇上看中了一处客栈,十分任性地偏停在门口,打着响鼻再不肯走一步路。温言就着西下红阳的残辉看着那面宽大的匾额——这大概是镇子上最好的客栈了——这马倒是会享受。
小二小厮已经迎了出来。
逐影万事不理,蹄子轻快地迈着随人去了马厩。
温言便只得由着小二引路进了厅堂。
厅堂里已经点了灯烛,娟纸灯罩上绘了嫣色桃花,烛焰明明衬出一片花光夺目。厅堂里倒是坐了满满的人。形形□□,神态不一,高手低手混于一堂,明中暗中都弥散着各色刃器的冷意。自他踏进去的一刻,人人看似饮酒行乐,却都分了几许余光审视他。
店老板是个女子,名唤柳绿,红唇白肤,生就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本是倚在柜台后将黑珠算盘拨弄的清脆作响,见了温言便立刻绕出柜台,千娇百媚地迎了上来。
温言淡漠地看着她,横剑身前,柳老板伸过去的染了艳红丹寇的手指一下子按在了冰凉的剑身上。
她一双眼睛盈盈盼盼,没有丝毫着恼惧畏的意味,笑得犹如风中嫩柳,“公子当真小气,摸一下都这样不肯。”
温言稳稳持着太阿,不言不动,只淡看了她一眼。那女子怔愣了下,仍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手却收了回去,“这样清贵的公子在这寒春里赶路当真辛苦,天色已晚,公子可要歇在小店?还是有几间上房的。”
“那便选间最好的。”
“小二,领公子去姑娘我为贵客备下的天字号。”
柳绿看着他分毫不乱地踏着木质阶梯进了天字号的客间,犹自不舍得收回眸光。
矜贵博雅,风骨峭峻,如许公子,当是所托之人。
小二自二楼回廊看见自家老板的殷殷眸光,内心平静——先前店里来了个仙人之姿的沈公子,老板亦是这样的望着看着。这公子这样好看,老板该是迷了眼了。早年间她第一次露出如此目光并与他说要尽力赢得那位她看好的公子的心时,他曾担忧这店大概是开不下去了,只是,未待她去赢得那人的心,她已经移了情。柳老板看上了一名生得颇为俊朗的剑客。
世间俊雅的公子千千万,以柳老板这样的心性,这店,大抵可以开到他七老八十的那一刻。
温言进了门,略略看了下客间格局,缓步走到了窗前。轻轻勾开了半扇窗,一眼看遍各处布局。厅堂里各人的江湖气他瞧得清清楚楚,而此地是前去扬州琅嬛阁的必要路途之一,不会无端这样凑巧。
温言早早灭了客间的烛火,合衣卧于床榻浅眠,太阿端端正正的安放在手边。与还魂比之,那些异宝秘珍都褪了颜色,江湖中人从来趋之若鹜,自十年前开始,几近疯狂的找寻犹以火云教以及江南温家为甚。故此,他师承何处,意欲何往何为,半点都不得外露。这一路,最好便是万事不沾,顺利抵达剑琴阁。
夜半时,客栈里的灯盏熄了大半,门窗紧合,凉月清辉照不进一丝一缕。冰冷寂静中,刀剑割开人身皮肉刮锯到白骨上的声响伴着柳绿的惊叫无比清晰地传进温言的耳中。
温言一下子握紧了太阿。
贪念入心,必起厮杀。
先生教导有言,心骨内植善意,剑,当为惩恶除奸以及护佑弱善忠义之辈而举。
温言将太阿收进掌心,拉开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来玩儿啊~~~
第2章 第 2 章
血液的热腥味瞬地冲入温言的鼻端。他微皱着眉,隔着木雕栏杆看见了厅堂里一片血海,却是未见柳老板。厮打应是已经告一段落,执了长刀的一方满身杀气,神色洋洋地踩着温热的血液,面前横着十几具残体,一人断了右臂,瘫坐在矮桌前。
那人面色青白,内里的血像是要流尽了,仍旧撑着身体要定定看着那挥刀人,眼里浓烈的怨毒看得人心里发颤,“此去扬州琅嬛阁,明中暗中不知多少势力,你以为剔除我这一支就可独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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