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见太子如此衣冠不整慌里慌张的便出了门,心里一惊,低声叫过内侍的小太监拿出披风来,急急地跟上太子脚步。
朴安气喘吁吁的抚着朱红柱子,月光下这一切恍如梦境,却有几分令人心惊。自登上太子之位后,勤政殿便是如同噩梦一般,饶是他不理政事,奏折亦是山一般的堆在案几之上。可今日,为何他心存悸动的跑来此处,那大殿中,究竟是藏着什么。
朴安深吸一口气,推开略带沉重的大门。朦胧月光中,那案几边一缕不甚清晰身影,似是在磨墨,听见响动,抬头望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却让朴安红了眼眶,“偌池……”
飞快的扑过去想将他纳入怀中,却是直直撞了过去,坚硬的案几将他胯骨磕得生疼。朴安回身看着依旧在磨墨的木偌池,苦笑出声。
这一切,终究是幻影罢了。他将他伤得如此之深,莫说他死了,即便是活着,怕是再也不愿踏进宫内一步,更别说回到这勤政殿中。
朴安泪滴落在案几之上,而后瘫倒在地,泪落不止。
木偌池呆愣望着太子,方才他朝着自己扑过来,见抱不到自己又落泪,可是为何?木偌池自知此时已非人,即便看清太子心思亦是徒增烦恼,只得叹息一声。
朴安听到叹息声,抬眼便望见木偌池蹙眉望着自己,眼神中之深情却是未加掩饰。“偌池,当真是你?”见木偌池点头,朴安泪如泉涌,颤声说道,“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见我……偌池。”伸了伸手,才发觉自己如今是不能触碰他一分,“你当真是来见我最后一面?”
木偌池摇头,见太子如此,他亦是明白了他几分心事,可惜,有何用呢,他都已经死了,一切,终究是来不及。
抬眼瞥见桌上折扇,木偌池眉头皱了几分,却是明白了些许为何乾州眼见要兵败却未有援兵,太子又为何会将乾州万千百姓视若无物。原来,是将他视作私通穆云贼人。一思及此,木偌池便觉胸中有些愤懑。
太子见他黯淡身影中似是多了几分怒气,起身才看到案几上扑散着的那柄折扇。 那扇面上画着衰败野草,题字霸气凌厉,显然出自木偌池之手,“待到一岁枯荣,春风吹尽重生。”
边上鲜红张印却是穆云狗爬一般的字。
龙谦玥。
朴安心内没来由的慌乱起来,当时他见此物,心中嫉妒暴涨,恨不得将木偌池拽过来细问一番,他所谓的春风,究竟是何意思!是否当真如同朝中流言所说,要叛逃至穆云,弃他于不顾。
可是如今一见他如此眼神,那一切心思便烟消云散,要解释的话亦是如鲠在喉。“我,从未怀疑你半分。”朴安呢喃,当时虽是气闷,可他亦是将上书之人狠狠责罚了一通,下令朝野,若是再有人如此污蔑,便让人提着脑袋来上朝。
可因着如此,他才将援军之事暂且搁置,木偌池亦因此丧命。
猛地听见门口一阵异动,再抬头看四周早就没了木偌池身影。
李元颤巍巍说道,“殿下,这勤政殿夜里凉,您可小心,还是回去……”
太子显示沉默不语,随即如同疯魔了一般,“李元,快去传钦天监命官!”
李元虽是一愣,还以为太子终是想开要厚葬赤合将军一事,将披风递上便转身出了门。
哪成想太子只是见砚台之内湿润墨迹,便知道方才之事不是自己梦境所见,偌池之魂魄方才当真是来见自己了!听闻钦天监中有秘术招魂一事,他定是要将偌池魂魄招回来,再不负他半分!
木偌池见太子只是对着砚台傻笑,未再看自己一眼,便知道他定是又看不见自己,如同今日午时他突然在大殿中醒来,明明紧盯着太子身影,却未见到他一丝回应。
木偌池不知自己执念竟深至此,即便死了亦是放心不下他。这魂魄之体即便能留在太子身边,怕是连保护他也做不了。也不知乾州城如今是否失守。
木偌池突觉胸口一滞,脑中猛然想起今日战场之上他被人暗箭当胸穿过一事,心中不安之感越发强烈。
勤政殿案几上的折扇与那日泄漏之机密,看来鸣祁军中当真有了奸细,乾州定是守不住。之后穆云士兵定是趁势南下,那奸细定是与穆云里应外合,鸣祁,当真是要亡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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