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陈平安问了一个比较令人尴尬的问题,“孙道长,咱们是直接走过行亭?”
孙道长面无表情,不急不躁不言语,神仙气度。
狄元封却有些头疼。
陈平安转头望去,狄元封微微皱眉,那个背行囊的黄希却神色如常。
陈平安心中了然。
看来这位雷神宅孙老神仙,与“嘉佑国秦巨源”,似乎直到现在,还没能弄清楚,互为盟友的三人当中,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啊。
这个黄希平时的呼吸吐纳,脚步轻重,都显示他只是一位五境纯粹武夫。
只不过这种事情,陈平安还算行家里手,这一路行来,确定了对方也是一位故意压境的……同道中人。
可惜闻道有先后,比起年纪不大、江湖却走很远的陈平安,这个黄希在长久的徒步途中,还是会流露出些蛛丝马迹。
金身境。
兴许还有可能不是那纸糊的第七境。
真是辛苦这位宗师的平易近人了。
至于自己,陈平安觉得身为三境练气士,如何平易近人都不过分。
高陵和另外一位武夫宗师走出行亭,就站在那边,也不退回有火光摇曳的行亭内。
于是陈平安就善解人意道:“孙道长,我觉得对方不是易于之辈,面相瞅着就不善,我们还是绕路吧?”
孙道人如释重负,点头道:“我们修道之人,不作意气之争。”
于是四人准备离开这条羊肠小道。
不曾想那边走出一位fēng_liú倜傥的锦衣年轻人,腰间别有一支晶莹剔透的羊脂玉笛,入冬时分,还手持一把并拢折扇,轻轻敲击手心,笑望向道路四人,“相逢是缘,何必着急赶路,不如来亭中一叙?”
一看到那个腰别笛子的俊逸年轻人,陈平安就难免想起苍筠湖打过交道的何露,被黄钺城城主叶酣藏藏掖掖的高徒兼嫡子。何露曾经与那宝峒仙境的晏清,是享誉十数国版图的金童玉女。
狄元封压低嗓音说道:“看模样,是北亭国最著名的那位小侯爷了。”
北亭国雄毅侯独子詹晴,是一个出了名的fēng_liú子多情种,朝野上下,口碑毁誉参半。
勾搭了北亭国的大家闺秀,就被一国士林大骂,笔伐口诛,若是勾引了别处水霄国或是芙蕖国的权贵女子,北亭国整座江湖便都要大声叫好。
至于这位小侯爷本身,似乎从未有过涉足习武或是修行的传闻。
这会儿无论孙道人与狄元封如何打量,也瞧不出对方底细,反正瞅着脚步轻浮,言语中气不足,多半是在那脂粉阵刮骨刀下乐在其中的王侯之家浪荡子。
陈平安也没能看出这位北亭国小侯爷的深浅。
那就更需要小心对待。
那位小侯爷拉下脸,说道:“怎么,四位山上神仙,依仗身份修为,给脸不要脸?非要我跪地磕头求你们,才肯赏脸?”
陈平安有些感慨,如果不是对方靠山够大,那么能够活到今天,一定是祖宗积德了。
不过由此可见,水霄国云上城与彩雀府,确实算是厚道的山上门派。
不然这两座门派的谱牒仙师,如果数百年来一直行事跋扈,哪有山头附近这些权贵公孙作威作福的份?早就吃过亏挨过打,夹尾巴乖乖做人了。最少也不该在一拨狭路相逢的陌生修士面前,如此强势,这都算在自己脑门上贴上“求死”二字了。
孙道人与狄元封心声交流过后,打算还是绕路避让。
如果这还会被对方追杀,无非是放开手脚,搏命厮杀一场,真当山泽野修是吃斋念佛的善男信女?
就在此时,那座荒废无数年的破败行亭,走出一位身姿婀娜的年轻女修,身后跟着一位几乎没有呼吸气息的佝偻老人。
女子瞥了那进退失据的道路四人一眼,与那位小侯爷笑道:“算了,一伙碰运气的野修而已,让他们过路便是。”
詹晴点点头,与女子一起走回行亭,高陵与那侯府扈从也都让出道路。
一行四人,这才继续赶路,经过行亭之时,孙道人只觉得背脊发凉。
谁都目不转睛,不会多看一眼亭中光景。
狄元封有些心情凝重,此行寻宝,这么个变数可不算小。
等到四人走远,行亭之中,詹晴便又是另外一副面孔,手持枯枝,拨弄篝火,淡然道:“这些野修都不麻烦,麻烦的,还是云上城沈震泽的两位嫡传弟子,此次哪怕不是沈震泽亲自护道,也该有出动那位龙门境供奉。尤其是彩雀府那位掌律祖师武峮的脾气,一向不太好。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后续,要小心与这两个邻居交恶,不在洞府机缘本身。”
女子嫣然笑道:“后续?我帮你走一趟彩雀府和云上城不就行了。”
詹晴抬起头,无奈道:“白姐姐,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咱们山下,求的是长长久久的安稳日子,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然后詹晴微笑道:“不过等到白姐姐跻身地仙,又是两说,我就可以高枕无忧。”
原来这位小侯爷年少时,便认识了上一次返乡的水龙宗白璧,芙蕖国皇帝陛下都要以礼相待的女修。
此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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