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柔在柜台那边忍着笑。
朱敛也不揭穿这个见风使舵墙头草的看家本领。
年轻书生似乎有些不太适应。
这一记马屁有点大了,让这位龙尾溪陈氏嫡孙不好接话,可孩子说话,总该是真诚的吧?又不能冷落了小姑娘的好心好意,远道而来的陈松风,只好对她微笑点头。
裴钱再次鞠躬,然后一溜烟跑进自己屋子,轻轻关门,开始抄书,这件学塾之外的事情,反而是裴钱最认真用心的。
抄完书后,裴钱发现那个客人已经走了,朱敛还在院子里边坐着,怀里捧着不少东西。
裴钱手持行山杖,练了一通疯魔剑法,站定后,问道:“找你啥事?”
朱敛说道:“好事。”
裴钱眨了眨眼睛,“咋的,送钱来啦?”
朱敛笑道:“哎呦,你这张嘴巴开过光吧,还真给你说中了。”
裴钱问道:“能分钱不?”
“没你的份。”
朱敛怀捧三只盒子,抬起一只袖子,晃了晃,摇头道:“是你师父的那个朋友,在婆娑洲求学的刘羡阳,托人给咱们落魄山送来了一封信和三样东西,后者两送一寄放,这封信上说了,其中送给少爷一本书,书里边藏着一抹万金难买的‘翻书风’,然后送给泥瓶巷顾璨一把神霄竹制成的法宝竹扇,说是顾璨从小胆子小,扇子可以压胜世间所有生长于地底下的鬼魅精怪。至于最后一样,是刘羡阳听说少爷有了自家山头后,就将一只品秩极高的吃墨鱼,交由少爷保管饲养。”
裴钱笑逐颜开,伸出大拇指称赞道:“这个刘羡阳,上道!不愧是我师父最要好的朋友,出手阔气,做人不含糊!”
朱敛微笑道:“朋友之外,也是个聪明人,看来这趟远游求学,没有白忙活。这样才好,不然一别多年,境遇各异,都与当年天壤之别了,再见面,聊什么都不知道。”
裴钱问道:“那啥翻书风和吃墨鱼,我能瞧一瞧吗?”
朱敛起身道:“翻书风动不得,以后少爷回了落魄山再说,至于那条比较耗神仙钱的吃墨鱼,我先养着,等你下次回了落魄山,可以过过眼瘾。”
裴钱突然问道:“这笔钱,是咱们家里出,还是那个刘羡阳掏了?”
朱敛笑道:“信上直白说了,让少爷掏钱,说如今是大地主了,这点银子别心疼,真心疼就忍着吧。”
裴钱怒道:“说得轻巧,赶紧将吃墨鱼还回去,我和石柔姐姐在骑龙巷守着两间铺子,一月才挣十几两银子!”
朱敛斜眼道:“有本事你自己与师父说去?”
裴钱立即挤出笑容,“飞剑传讯,又要耗钱,说啥说,就这样吧。这个刘羡阳,师父可能不好开口,以后我来说说他。”
朱敛嗤笑道:“就你?到时候整座落魄山都能闻着你的马屁吧?”
裴钱坐在台阶上,闷不做声。
朱敛也不管她,孩子嘛,都这样,开心也一天,忧愁也一天。
此后落魄山那边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
便是朱敛都有些意外。
一个是卢白象不但来了,这家伙屁股后头还带着两个拖油瓶。
当时朱敛正在山门口陪着郑大风晒太阳。
卢白象对郑大风不陌生,就自己搬了条板凳坐在一旁。
让那双对自己师父“敬若神明”的姐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糟老头儿,一个驼背汉子,见着了自己师父,也没半点恭敬畏惧?
少年还好,斜背着一杆木枪的少女便有些眼神冷意,本就锋芒毕露的她,愈发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意思。
卢白象不在乎这些,至于身边那两个,自然在门口迎接,假装三个都不认识。
走回屋内,陈平安站在桌旁,倒也没率先落座。
三人走入屋内后,那位妇人径直走到桌对面,笑着伸手,“陈公子请坐。”
陈平安笑了笑。
那个年轻人满脸笑意,却不说话,微微侧身,只是那么直直看着从泥瓶巷混到落魄山上去的同龄人。
许弱轻声笑道:“陈平安,好久不见。”
陈平安这才抱拳道:“许先生,好久不见。”
小小屋内,气氛可谓诡谲。
妇人掩嘴娇笑,“咱们这是做什么呢,都坐吧,说来说去,还不是自家人,咱们呀,都别客套了。”
只不过当四人都落座后,就又开始氛围凝重起来。
许弱已经开始闭目养神。
如今已经等于坐拥宝瓶洲半壁江山的大骊新帝宋和,则自顾自打量四周,跨洲渡船,这还是他第一次登船,初看瞧着有些新奇,再看也就那样了。
从大骊娘娘变成大骊太后的雍容妇人,则笑望向坐在对面的青衫男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暗藏玄机的套近乎,“我家睦儿在泥瓶巷那些年,多亏陈先生担待了。”
陈平安微笑道:“还好。”
从神色到措辞,滴水不漏,谈不上什么大不敬,也绝对谈不上半点恭敬。
只不过陈平安心中则骂了一句好你娘的好。
许弱嘴角微微翘起,又快快抹去,一闪而逝,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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