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箴蓦然停止挣扎,一点点强自咽下那一大口泥土,眼睛死死盯住那张神色漠然的年轻脸庞。
陈平安抬起手掌,李宝箴脸庞扭曲,含糊不清道:“味道不错!”
陈平安点点头,“这会儿想吃屎不容易,吃土有什么难的。”
跟先前如出一辙,李宝箴吃了一大把泥土后,又给陈平安捂住嘴巴,这一次陈平安力道加重,李宝箴后脑勺开始微微陷入泥地。
在陈平安松手后,李宝箴胸膛起伏,呼吸困难至极,然后开始剧烈咳嗽,从嘴里喷出许多泥土。
陈平安举起右手,轻轻一挥袖,拍散那些向他溅来的泥土。
与此同时,李宝箴哀嚎一声。
陈平安左手攥住李宝箴左手,咯吱作响,李宝箴那只悄然握拳之手,手心摊开,是一块被他悄悄从腰间偷拽在手的玉佩。
篆刻有“龙宫”古拙二字的那块祖传羊脂美玉,原本并不起眼,只是此时晶莹剔透,其中在李宝箴身边,转头望向柳清风。
柳清风笑着摇头。
于是李宝箴又一次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儿。
李宝箴背对着互换眼色的两人,但是这位今夜狼狈至极的公子哥,伸手一阵使劲拍打脸颊,然后转头笑道:“看来柳先生还是很在乎国师大人的看法啊。”
柳清风蹲下身,微笑道:“换一个人来青鸾国,未必能比你好。”
李宝箴装模作样打了个嗝,“又吃泥土又喝水,有点撑。果然是江湖水深,容易死人,差点就凉在水底了。”
柳清风将李宝箴搀扶起身,“看来我们还得回趟狮子园,先给你换上一身衣衫。”
李宝箴歪着脑袋,蹦跳了好几下,将耳朵里的水晃出来后,笑容灿烂道:“不用换不用换,给自己长点记性,省得以后还觉得老天爷第一国师第二我第三!”
柳清风没有说什么。
上车后坐入车厢,李宝箴瑟瑟发抖。
马车缓缓前行,一直离开芦苇荡驶入官道,都没有再遇上陈平安一行人。
柳清风淡然道:“第一,我劝你返回狮子园,不然到了县衙官署,我还得照顾卧病不起的你。第二,再劝你,也是告诫自己一句话,以言伤人者,利于刀斧;以术害人者,毒于虎狼。”
李宝箴嘴唇发白,盯着这个家伙,牙齿打颤,问道:“柳清风,你知不知道我这次与那个陈平安狭路相逢,失去了什么?这些轻飘飘的话语,需要你来讲?”
柳清风问道:“有命重吗?”
李宝箴咧嘴笑了,“那倒是没有。”
他转头对老车夫喊道:“掉头回狮子园!”
柳清风开始闭目养神。
李宝箴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将眼前此人,视为能够与自己平起平坐的盟友。
又或者,李宝箴承认当下的自己,确实不如这个柳清风。名为清风,心如死灰,却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为人处世,用心专者,不闻雷霆之震惊。
不曾想小小青鸾国,还能生出这种人物。
————
石柔是心境最轻松的一个。
莫名其妙连夜出城,还说是要见一位老乡。
裴钱没太当回事,可是石柔却感受到陈平安身上藏着的那股陌生气息,杀意。
果不其然,朱敛跟人大打出手。
所幸陈平安和朱敛返回后,说没事了。
石柔没有多问,只要是陈平安亲口说没有事,可信。换成朱敛就算把胸脯拍烂,保证没有后顾之忧,石柔都不信。
裴钱虽然不明就里,可是朱敛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味,还是十分吓人。
裴钱轻声问道:“师父,是家乡那边的仇家?”
陈平安想了想,吐出一口在心胸间积郁已久的浊气,摘下养剑葫,喝了口青鸾国京城酒肆买来的雾凇酒,微笑道:“不用管这些,告一段落了。”
裴钱点点头,然后笑问道:“师父这次出手,是挣了还是亏了?”
朱敛知道陈平安得了一张符箓和一块玉佩。
虽然没有仔细看过,但是朱敛认准一点,陈平安的老乡,只要是在外边瞎逛荡的,估计没哪个是平常人,比如老龙城的郑大风,以及后边匆忙露个面就走的李二,一个九境,一个十境,所以陈平安从那个家伙手上抢来的两件东西,绝对值钱。
只是陈平安却说道:“不亏不赚,得手的两件东西,我刚好送给一个你身边,少不得要石柔姑娘见着我皮开肉绽、双臂白骨的凄惨模样,到时候石柔姑娘触景伤情,伤心落泪,我可要肝肠寸断,肯定要怒发冲冠为红颜,回去将那大兄弟散落各方的碎块尸身,给重新拼凑起来再鞭尸一顿……”
石柔当做耳旁风。
陈平安突然说道:“这趟去了大隋山崖书院后,我们就回龙泉郡的路上,可能要去找一位府邸隐匿于山林的嫁衣女鬼,道行不弱,但是不一定能找到它。”
朱敛惊喜道:“少爷,那嫁衣女鬼俏不俏? 比之石柔姑娘生前模样如何?”
陈平安笑道:“当年第一次见到她,身穿一袭鲜红嫁衣,惨白的脸庞,只觉得瘆人,具体长得如何,没太注意。”
裴钱偷偷咽了口口水,拿出一张符箓贴在额头。
陈平安轻声问道:“那个八境老者,你大概出几分气力能够打赢?”
朱敛有些难为情,“少爷,我与人捉对厮杀,手一热,就都会倾力而为。所以如果少爷再晚上片刻喊我停手,那位大兄弟可就真要被大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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