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蛟收回视线,重新望向陈平安,“你既然有蛇胆石,为何不一开始就说?又何须有此一战,伤了双方和气?”
陈平安反问道:“你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金袍老蛟脸色阴沉。
舟子老汉冷笑道:“当时情景,你胜券在握,杀人夺宝还来不及,还会跟一个少年坐下来好好谈生意?”
金袍老蛟不理会金丹老汉的冷嘲热讽,死死盯住少年,“太聪明了,活不长久。”
陈平安转头道:“老前辈,你先回桂花岛,我有些话要单独跟这畜……跟这条老蛟前辈说。”
老舟子摇摇头,沉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陈平安,你还年轻,大道修行,这些挫折,现在福祸还难说,不用难以释怀……”
不知是否错觉,老汉总觉得眼前少年,好像一直沉浸在那道符箓的神意之中,迟迟没有从中拔出。
陈平安笑了笑,“老前辈,我心里有数。”
陈平安想要拱手抱拳,以示谢意,可是只抬起了右手,写字的左手整条胳膊都弯不起来,陈平安便以右手握拳,轻轻敲打心口,“我稍后回到桂花岛,请老前辈喝酒。”
老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返回相邻那条小舟,缓缓驶向桂花岛。
在老舟子远离后,陈平安一拍养剑葫,初一十五各自悬停在少年肩头,然后再次祭出那枚水印。
金色老蛟笑道:“怎么,要跟我拼命?”
陈平安咧咧嘴,“跟某些家伙讲话,拳头不硬,再好的道理都听不进去。先前那道斩锁符,就是明证,由此可见,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个道理,对你们是管用的。我问一个问题,范家和桂夫人跟你订了什么规矩,可以让你理直气壮地杀掉两千多人?”
老蛟有些不耐烦,阴沉道:“觉得这个规矩不合理?”
他有无无意地轻轻跺脚,隔绝了此地与外边的联系。
然后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蛟龙之属,蛟龙沟这一脉,被流徙之初,到扎根此地,你知道中途死了多少条性命吗?这么多年来,又被儒家圣人订立的那些狗屁规矩,枉死多少条性命吗?”
陈平安反问道:“你觉得儒家的规矩不对,跟你订立的规矩对不对,有关系吗?退一步说,即便真是圣人做的不对,你就可以跟着犯错?再说了,你有本事,去跟儒家圣人吵架也好,打架也罢,迁怒于桂花岛渡船,算什么?”
老蛟哈哈笑道:“算什么?吐出一口怨气而已,远远不够。”
陈平安说道:“如此看来,儒家圣人没把你一巴掌拍死,才是错。”
老蛟不怒反笑,“小子,你跟我在这里绕来绕去,到底想做什么?是想要跟我抖搂你的靠山,威胁我以后总有一天,你家老祖,或是你的授业恩师,会来找我和蛟龙沟的麻烦?”
陈平安摇头道:“我家里没亲戚,也没有……一个师父。”
老蛟突然觉得有点迷糊,“你这是在找死?”
老蛟点点头,“很奇怪,你说的话,我竟然信了。好吧,既然你没有长辈和师父撑腰,那我又有点胆子了,足够杀你。”
老蛟行事果然雷厉风行,一袭金袍无风而鼓荡,伸手一招,天空中出现一粒金光,然后缓缓向下,拉扯出一条金色丝线。
陈平安对此浑然不觉,向前一步,走到小舟前方,低头望向海水深处,似乎在寻找那张斩锁符,轻声道:“陆沉,我知道你正在旁观此地,你的用心,我也猜到一些,但是我借你的名字退敌,你反过来以此算计我,在这件事上,咱俩就算扯平了。不过麻烦你告诉一声天上的阿良,杀陈平安者,南海蛟龙沟。”
说完这句话后。
陈平安右手一拳重重砸在心口,先前与舟子老汉那一拳敲打心口,是为了平稳心境,好与陆沉说出这番话,现在则是一拳下去,打得心湖波涛汹涌,兴风作浪,甚至连自己的一身符箓神意都给彻底打散,重新转为撼山拳意。归根结底,陈平安是完全不给陆沉机会去施展无上道法,与自己对话。
陈平安左手依旧抬不起来,那只握拳的右手,松开五指后,绕过肩头,伸手握住那把本该送给某位姑娘的剑。
陈平安突然松开手,摘下腰间的那只姜壶,这一次喝酒,就只是喝酒了,不再是为了沙场军阵之上的武夫换气,不再是为了遮掩初一十五的踪影,陈平安喝酒之后,将养剑葫随手丢在脚边的小舟中,在心中默念道:“阿良,齐先生,宁姑娘,都对不起了。”
他一开始想着书写一张斩锁符,让自己有资格跟金色老蛟讲一讲条件,用所有蛇胆石换取桂花岛的驶出蛟龙沟。
他之前想着到了倒悬山,一定要多给金丹剑修马致几颗谷雨钱。
还想着下船之前,一定要跟范家讨要一张桂花岛堪舆图,到时候下了船,去了倒悬山,再偷偷摸摸拿去齐先生赠予的山水印,轻轻一盖。
诸多种种,在陈平安脑海中走马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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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天空中那缕细如发丝的金色剑气,已经消逝一空。
金色老蛟脸色微白,虽然心中狐疑不定,极其不愿相信少年所说的那些言语,可是万一呢?
万一呢?
他不由得转头望向倒悬山方向,欲言又止。
但是下一刻,金袍老蛟满脸惊喜,微微点头之后,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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