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躺在了床上,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太善良。
简直是个闪闪发光的圣母,全身都散发着智障的光辉。
“聊什么?”苏糯仰面望天,两只手规规矩矩地叠在肚皮上。许晟跟他的姿势差不多,两个人挺尸似的并排躺着,画面感十分生硬。
“关于……我爸的事情。”许晟说,“还有我为什么回来。”
故事是个俗套的故事。三十而立的男人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因为过于伤心反而把整个人都放进了自己的事业里,对外界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所有人都很担心,他却执意说不会再续娶,在他完全没有走出阴影的那段时间里,他唯一的独子都是寄居在亲戚家,直到中学时才回到自己的父亲那儿。
但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父子二人,关系还不如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密切,相反的,接触越多,摩擦也越多,矛盾冲突就成了生活的常客。
然后儿子慢慢长大,父亲想让自己的儿子接下衣钵子承父业,可是父子俩的意见却产生了极大的分歧。父亲是很顽固的传统派,觉得儿子的意见就是在叛逆他,标新立异,不尊重老祖宗的东西。
尤其当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居然是个同性恋,勃然大怒,扬言让他滚。
儿子当时也是铮铮傲骨,说滚就滚,克服了各种困难一个人留学海外。
许晟说起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苏糯从小在温和的成长环境里生长,曾经最大的烦恼也就是中学时因为体型和长不高的问题让自己陷入自我封闭,这些成长的烦恼和抑郁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消散了。
所以他能想象许晟那时候的心态,却不能理解亲生的父子怎么能把别扭闹到这个地步。
“他现在对我怎么想都无所谓了。”许晟说,“反正我就是回来告诉他,他那套不行,我走的路是对的,我也能超过他,也能杀他的威风。”
真的无所谓吗?苏糯看破了这俩父子的本质,简直一模一样,绝对是亲生的没跑——自我意识过强的死傲娇,绝对全世界就他牛逼就他对。
“这次我跟他上一个杂志,指不定能让他气成什么样。”许晟哼道,“上次我跟他见面,他头发都白了大半了……一把年纪了还要和我怄气,气死他活该。”
苏糯:“……”
这汹涌澎湃的傲娇之气!
“其实吧……我觉得你爸,就是嘴上不说,心里很关心你的。”苏糯说,“他心里肯定也后悔,就是不好意思承认,拉不下脸给你道歉。”
“那个老头?”许晟本来想叹个气,叹息声到了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儿,被慢吞吞地吐了出来。“算了吧,他哪天能认识到自己错了,母猪都能上树。”
“你们这是缺乏沟通。”
“怎么没沟通,但是那老头儿油盐不进。这是信仰问题,真不是交流能解决的,就像你是天主教徒,你现在去莫斯科红场搞个天主传教,号召他们跟你一起做基督的仆从。你猜你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这个比方打的相当生动,苏糯有点儿想给许晟点赞。“要不你别做厨子了,你来给我当撰稿人,省得满世界瞎几把找人。”
“文明点。”许晟说。
“瞎瘠薄找人。”苏糯说,“你肯定不玩游戏,我上游戏的时候不学会说两句傻逼操你妈都不敢说自己是中国人。”
许晟被他逗笑了,他侧过身子来,一双眼睛在黑暗里还贼亮贼亮的,像被月光刷洗过,熠熠生辉。
“不早了,睡觉吧。”
苏糯欲言又止,有件事他想告诉许晟,但是又觉得由他来说不够好,还是要许晟自己听到真相才好。
明天去问问王悦确定一下再说吧,现在他确实困了。酒精的催眠效果还是很强大的。
“还有……你,明天来thallo么?”
“嗯?”苏糯已经见到周公向他召唤的手了,“好。”
“……”
隔了一会儿,许晟又叫了一声“苏糯”。确定苏糯确实睡着了,他探手摸上苏糯垂到了腰侧的手。
苏糯没有任何反应,睡得安静极了,许晟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皂香味。
他伸长了胳膊把苏糯揽进怀里,包了个严实。
苏糯第二天仍然被刺耳的闹铃叫醒,也许是因为进入了深度睡眠,他感觉自己精神倍儿棒,现在就能下楼去陪街坊老太们来一段儿广场舞。
出乎他意料的是许晟居然没跟八爪鱼似的抓着他也没在床上躺着升旗,他身边的床单空空荡荡,摸上去还有点儿凉。
许晟看来是起床很久了。
苏糯揉着眼睛打开房门,红豆粥的香甜味一个猛冲就钻进他的鼻子里,【叮——】一下就点亮了他的兴奋神经。
吃着想了好几天的手艺,苏糯自暴自弃地想,先就这么着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船到桥头自然弯……呸,自然直嘛。
桑小桦那边成功被他友情提供的提神闹铃叫醒了,跟他大发脾气,他一边往嘴里塞小方糕一边哈哈大笑,给桑小桦也回敬了一条。
“你跟谁语音?”许晟说,“吃饭的时候别玩手机,这是对食物的礼貌。”
苏糯:“……”
实在没想到他纵横吃货界二十余年也有被训不够尊重食物的一天。
“好吧好吧,你长得帅都听你的。”他嚼着糕点,“对了,你之前说过的那个法国厨子啊,他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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