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顾自地沉浸在回忆中有多不礼貌,希恩抬头,却惊讶地发现,一个他绝对不想见到的男人出现在了这里!
“看来他们给你放假了。”梅丹佐微笑;在希恩看来,那笑不怀好意。这个男人穿着式样简单的白衬衫,金色长发在这阳光稀微的阴暗角落也闪耀如星,与破落的街道格格不入。
打量完毕,希恩冷淡地开口:“你竟然纡尊降贵走进这里。我真是惊呆了。”
布莱恩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人,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其中一方的傲慢与另一方的火气。“我在想,你们两个相遇的意义,难道就是为了吵架?”
“当然不。”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对于这份默契,梅丹佐感到有趣,希恩则觉得懊恼。
“既然不是,我们就找点事情做吧。”布莱恩转向梅丹佐:“我得继续帮那个孩子修好手推车。你可以和希恩一起,既然你们这么的……默契。”
梅丹佐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布莱恩,你现在看起来真像个皮条客。”
布莱恩耸肩,之后走开。他知道,自己将好友与平民相提并论伤到了对方的自尊;可他觉得,梅丹佐是时候放下那令人生厌的傲慢了。
希恩盯着梅丹佐。他已经顾不得心中的憎恨了;此刻他陷入了惊讶。傲慢是列文家族的传统,詹姆斯也不曾走到平民中间,最多是以钱财救灾。他没想到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会踏足贫民生活的街道。“你真的是来帮忙的,是吧?”
“如果你告诉我怎么做的话。”梅丹佐向旁边挪了下身子,避开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他在这里感到不自在:“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跟着我吧。”希恩迈出步子:“今天清晨有个孩子病死了,恐怕家里正需要人帮忙。”
他们的目的地黑暗狭窄,令人伤心。死去的婴孩已经入棺,然而这位单身母亲暂时没钱购买墓地,只能将那小小的棺材放在墙角。她已经不再哭号,而是面色铁青地坐在桌旁。她的大儿子坐在墙角折腾坏掉的小型自动纺织机,发出吱吱哑哑的难听声音。
希恩环视一周,小声叹道:“如果那孩子再那样下去……”
梅丹佐接过话:“坏掉的就不仅仅是蒸汽机,那几个连杆和轮子也会掉下来了。”
“不,我想说的是他马上就要挨揍。”希恩惊讶地回头看向对方:“你似乎很懂行。”
“我当然懂。我在学校里学过这个。”梅丹佐看着这破旧的屋子,犹豫许久才决定般地说:“我去把它修好,你去安慰那位情绪不佳的女士。”
“好。”希恩应声,随即朝梅丹佐微笑了一下:“你今天让我惊讶了。”
那是个多么罕见的微笑呀,梅丹佐想着。他走到那个男孩面前蹲下,将纺织机移向自己。男孩表情怯怯,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梅丹佐有点好奇,但他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机器上。
这家伙还真懂这个。希恩看着那双好看的手飞快地摆弄着那些金属零件。当他看见对方金色的长发滑落肩头时,便向女人打了声招呼,从桌上取了根草绳,随即走向梅丹佐。
静电噼啪的声音让梅丹佐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在用肮脏的草绳碰我的头发。”
“请你入乡随俗吧,大少爷。”希恩强忍着扯对方头发的冲动低声说道:“你头发太长了,我得帮你束起来。如果你散着它们,机器会把它们绞进去,那你就可以大出洋相了。相信我,我对那个场面十分期待。”
梅丹佐皱了皱眉,但没有再说什么。他任希恩用手将自己的头发聚拢、束成一束。对方的手指很瘦、很温暖,让他有些恍惚:在那些唯命是从的人身上,我都没感到过这种温度;这个人对我无礼又毫不在意,可他竟然这么温暖!
希恩也对此发表了意见:“你身上总是这么冷。”
梅丹佐满足地笑了:“你果然无法忘记。现在就算是你最亲近的人,你也没法与他们拥吻了吧?”
希恩一怔,随即蹲下、与梅丹佐并排呆着。他急切地问:“这也是契约造成的?”
“这不是。只是你心理改变了。”梅丹佐凑过去,在希恩耳畔温柔地说着:“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让你不敢和人发生太过亲近的肢体接触。你可能会认为这恶心透顶,但你的身体只能属于我。”
希恩的身体僵了一下。梅丹佐那些话纯粹是在戳他的痛处。这伤害十分有效,就像对方曾做过的那样,用刀将自己的皮肤割裂后,又将伤口撑得更加血肉模糊。他想一脚将梅丹佐踢飞,可当务之急是为这个不幸的家庭带来一点慰藉。于是他什么都没做。
纺织机终于恢复到工作状态,男孩的眼睛因此而变亮。他期待地看着梅丹佐,突然开口说话:“您真厉害。您也会修煤气灯吗?母亲晚上需要亮一点的灯,可我们的煤气灯已经被摔碎了。”
摔碎了就没可能修好,你们完全可以再去买一盏。梅丹佐想这样说,但他开不了口。他已经看出这个家庭有多贫穷。
“拿个带塞的酒瓶过来。”希恩说道:“这家伙会光系魔法,能把玻璃瓶变成一盏灯。那能让你们用一个月了。”
梅丹佐奇怪道:“我在你面前没做过这种事。你怎么知道我能做到?”
因为我和你祖父同一阵营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做的。希恩没法说出这个答案,只能敷衍对方:“我就是知道。”
当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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