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祭祀是族中长老带着诸人进行,小王子跟着上了天胥台。底下族人均都站起来,凌疏和荆怀玉便也跟着站起。见这祭祀不过一番祷告跪拜而已。金雅仁作为驸马,权势虽大,却没有上台的资格,因此依旧在下面陪着中原客人。
凌疏听不懂西迦语,看不出他们在祭祀什么,便侧头看了看金雅仁。金雅仁眼光冷凝望着台上,竟是隐隐有不屑之意,待感受道凌疏的眼神,便回头对他笑了笑,却并不多做解释,只是道:“待看完这个,还有另外的重头好戏给二位看。”他汉语虽流畅,用辞也很妥帖,但语音却忽轻忽重,忽缓忽急,听起来甚是怪异。
凌疏并不答话,荆怀玉侧头道:“驸马大人,请问是什么好戏?”
金雅仁道:“处决犯人,我们西迦族人喜欢看这个。”
待祭祀完毕,那小王子阚于稚跑回来,直接挤进了金雅仁的椅子,被他伸手揽住。尔后便有侍卫及侩子手打扮的人押了十个人犯上台去,分别绑缚在台后的十根柱子上。底下的西迦族人顿时一阵喧哗,甚至掀起了小小的欢呼之声。看来不管是哪里人,均会有一些人喜欢围观血腥残暴的事情,概为人之通性也。
凌疏眼光冷冷地扫过那十个亟待被处理的犯人,问道:“驸马大人准备怎么处决他们?”
他很少开口说话,因此金雅仁对他的问话颇为重视,忙回答道:“砍头,绞刑,看起来都很有趣。这个还可以由犯人自己选择。但是最东面那个人,便由不得他挑。他十余天内因为抢夺别人的老婆杀了许多人,连两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他要接受最残酷无情的惩罚,要被剁成一块块丢到锅里煮了。这样能起道震慑人心的作用。”
随着他的说话,果然有几个人抬了一口大锅上去,放在一个现成的铁架子上,锅下生起火来。
凌疏“嗯”一声,不再说话。荆怀玉却忽然一声轻笑,尔后觉出不妥来,便拿袖子遮住了半边脸。
金雅仁眼角的余光一直在他二人脸上转来转去,此时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便道:“不知荆大人为何发笑?”
荆怀玉轻咳两声,道:“没什么,没什么,这刑罚的确很残酷无情,剁碎了丢到锅里煮煮,呵呵呵呵呵。”
金雅仁察言观色,试探着道:“我本是西域人,这也是我从西域那边学过来的,西迦族人从前不过只有绞刑和砍头。莫非……中原有比这更残酷的酷刑?可否告知我,让我也开开眼界?我依稀听过中原的凌迟,据说就是千刀万剐,那犯人不是早就被割死了么?怎么能挨过这一千刀?”
凌疏凝神看着天胥台上的犯人,慢吞吞地道:“传言有误,不是一千刀,是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荆怀玉见他肯开口说话,忙跟着帮衬:“凌大人作为大理寺左少卿,对各种刑罚甚有心得。驸马大人若要请教此种事宜,向他请教最合适不过。”
金雅仁闻言,慌忙站起身来,双手合在胸前对凌疏行了一礼,郑重地道:“请凌大人不吝赐教。”
此时台上已经开始一个个处决犯人,第一个犯人选择的是绞刑,待被长绳吊死那一刻,地下的人群也跟着引发小小骚动之声,一波一波荡漾蔓延着。
凌疏对这种把戏意兴阑珊,不屑多看,连他身后的董鹑和董鸽脸上也隐隐有些鄙夷之色。但见金雅仁站在那里其意甚诚,凌疏便抬手道:“驸马请坐。”
金雅仁依言坐下,凌疏扫了那骚乱一眼,道:“中原的刑罚虽严格,亦是针对作奸犯科之人,若不残酷,便起不到威慑人心的作用。死刑除了常见的砍头绞刑,还有车裂、腰斩、剖腹、流洗(肉刷)、倒点灯等,这种用大锅煮的方法,我们称之为‘汤镬’,不同之处是并不剁成块,而是活人直接丢进去。至于凌迟也是其中的一种,操作起来比较麻烦,若非行刑高手,很难做得驾轻就熟。”
他所言都是死刑,至于他刑讯逼供用的什么金缕玉衣水调歌什么的,料得那金雅仁鞑虏之辈,未必听得懂中原博大精深的刑罚文化,因此也便没有多说。
金雅仁听得两眼隐隐放光,目不转瞬地看着凌疏,几近痴迷。他请这二位来观看行刑,本带有炫耀兼震慑之意,如今看来,在凌疏那里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未免有些沮丧。幸而他心思转得颇快,再一次虔诚地道:“请凌大人不吝赐教,演示一番可好?让我这一干粗蠢的族人们也开开眼界。”
凌疏道:“我没有动过手。”
金雅仁闻言甚是失望,叹道:“如此当真遗憾。”
荆怀玉带了大衍皇帝的伟大使命前来,本有意讨好拉拢金雅仁。金雅仁虽然接待二人十分礼仪周全,但逢有关键要紧事情,却始终推推拖拖不曾面对面详谈过,因此他心里很是着急。待见金雅仁一脸失望之色,而凌疏只是视而不见。便壮了胆子道:“凌大人自然不会亲自动手来做这等小事。但凌大人身后的董家兄弟,可是行刑的高手。既然西迦的驸马大人有这个请求,凌大人何不遂了他的心愿,也显得我等来意甚诚?”
凌疏动动身子,转头看看身后的董鹑董鸽,见两人脸上颇有跃跃欲试之意,想来久不行刑,也不免技痒。他十分宠爱看重这两个得力属下,因此便道:“那么你们去试试也行。不知驸马大人准备用哪个犯人开刀?”
金雅仁指着那最东头准备将之剁剁煮掉的犯人道:“就用他,他最该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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