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站在阴影里,望着那个该被他称作“母亲”的女人被闯入者勒住了脖颈,突然失了声。
直到她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瞪大了再未阖上的眼睛,他才又叫喊出声,引来了警察。
“我就站在那里,那个又阴又冷的角落,眼睁睁地看着她断了气。我没有发出叫喊。”
闭上眼睛,想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可泪水却止不住地滑落眼角,打湿了对方的手指。
“好了,我赤裸了,而你成功了……那些最肮脏、最丑陋、那些掩藏在洁净外表下的腥臭灵魂你都看见了。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想用那些可怕的记忆对我开膛破肚,让我血肉模糊,让我尸骨无存,那么,你做到了……你成功了……”褚画侧过身去,以蜷缩的姿态弓起了洁白赤裸的身体,“接下来想干什么,随便你了……”
疼痛是最好的默剧演员。不用再多说话,他的体无完肤已在这个男人面前暴露无遗,尽收其眼底。他用手背挡住眼睛,一如孩子那样哭个不止。
“不,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康泊将褚画拨转过来,拿下他遮挡眼睛的手,轻柔地将他抱进怀里,“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知道有一天我会这样抱着你。”
“鬼扯……第一次相见时,你根本就想用猎枪打爆我的头颅……”
“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男人摇了摇头,微笑说,“我们一早就见过,至今有些时间,只是你忘记了。”
褚画真的忘记了。他睁大迷茫的眼睛,努力回想,可是一直挖掘到记忆的尽头,对于这个人的印象依然空空如也。
“如果你曾去过阿尔卑斯山,如果你曾见到比斯开湾,你就会明白,你像雪山的最高峰那样纯洁无瑕,你的眼神悲伤清澈得令人动容……”康泊柔声细语,轻轻吻上那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眼睛,如同亲吻清晨带有露水的铃兰花一般小心翼翼,“你现在闭上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没有雨季的地方,花草湿润,空气干燥,你安心地睡着了,不带一分恐惧……”
褚画顺从于对方的暗示,阖上了眼睛,如同找到了规避风雨的港湾。迷糊将睡中他开始有点分不清自己一直苦于博弈的对手是谁,是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是来势凶猛无可抵挡的情欲。
还是二十年前那个绝望无助的男孩。
※ ※ ※
褚画是被一阵巨大的风浪摇醒的,舷窗外一片漆黑,好像回到天地未分的混沌远古。
时钟显示的时间不到凌晨四点。他以为会发生的没有发生,康泊就这么抱了自己一整夜,拥抱自己的温度宛然还存在于肌肤。逝去的这个夜晚就像梦境一样迷离而遥远。
很糟糕。明明该感到侥幸的他却莫名被一种说不上来的糟糕之感充塞了腔膛。褚画有些沮丧地扯掉裹在身上的被子,光着身子走进浴室冲澡。
神智清醒了些,穿好衣服,走上甲板去寻找康泊。
他在那里。拄着手杖,站在整艘船的最前端,直面浩瀚的海洋。挺拔又瘦削的背影仿佛承载了莫大的孤寂。
漆黑的大海与天空丝丝入扣地咬合在一起,整艘游艇一直在他们共同的怀抱中起伏颠簸。轻吁一口气,褚画走向康泊身边,与他一同眺望风浪不息的海洋,长久缄默不语。
世界尽头似在眼前,有一瞬间,他起了个正与身旁这个男人流浪天涯的错觉。
直到极远处的海天交接处猝然裂出一道缝隙,头顶上的天空也应势红了脸。如同一位美人忽而被心仪之人掀开了保守的曳地的裙角,情欲混合血液奔流的彤云便立即绽放在她的笑靥旁。年轻警探知道,那是太阳即将升起。
只是窥见了日出前的一隅风景,他已情不自禁地脱口惊呼:“好美!”
为风吹起的淡棕色发丝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脸颊,柔软又馨香,让他如同遭遇猝不及防的爱抚般心灵一颤。而他身旁的男人仍然目视前方,唇旁掠过一抹温和的弧度,“没见过海上的日出?”
“没有,坐船的机会少,”诚实地向对方坦白,“而且我也起不了那么早。”
微一点头表示同意,康泊笑了,“无论多少次凝望日出,我都像第一次那样感到欲罢不能,犹如沉湎于一场床笫之欢。”
海洋似乎正从鼾睡中苏醒,涛声如同最后一个鼾声那般响亮。风越来越大,掀起的巨浪撼晃着游艇,狂暴的荆棘与蒺藜遍长于海面。
冰冷的海浪扑上甲板,船体剧烈摇晃,两个人都开始站立不稳。面对这样的情况,褚画不得不放弃观赏日出的念头,正打算返身回到船舱,他听见康泊说,“现在回头,你有可能就会错过你生命中最美的一次艳遇。”
话刚说完,他就弃了手杖,矫健地翻过船栏,纵身跃入海洋。
“康泊!”牢牢握着船头的围栏,惊慌地探出身去,大声叫着他的名字,也是头一次唤出他的名字,“你疯了吗!快回来!”
“跳下船吧,我们得去离它更近的地方。”往前游出一段距离,回头向船上的男人喊道,“跳下船,随我去追逐吧!”
海水越染越红,风浪也越来越大。一个大浪打来,水中的身影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又出现于更远些的地方。好容易在船体的剧烈晃动中站了稳,褚画全然不顾地冲康泊大喊,“康泊!快回来!这浪太大了!你会死在海里!”
“一个残疾人都敢于投身海洋,你却活得像个等待盖棺楔钉的老者!”优雅无存而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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