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涧流的手心霎时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怎么办,怎么办!他不是顾城越那种人,就算冲进去也无济于事;报警吗?警察只会觉得他神经有病,况且等警察来了,指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留在这里多一秒……就多一分危险。方涧流扭头就跑,但才跑了几步,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他不能。尽管理智叫嚣着他应该马上逃走,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置于非人的恐怖之下见死不救,他一点也不想第二天就听到奶茶店的少女心大叔死于非命的传闻。
尼玛!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方涧流将背包往地上一丢,就向后门跑去。
顾城越!昨天晚上看到的人如果真的是你的话,就快点出现啊!虽然你是入殓师,也不要等到人都死光了才来啊!
“我见过很多死人,但还没见过你这么不怕死的人。”
凉凉的声音在炎热的晚上如同一道寒泉当头浇下,方涧流一身热血沸腾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何况,此时方涧流的姿势委实不太好看:
顾城越用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衣服后领将他半悬空地提起来,以至于方涧流如何蹬踢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穿着一身黑色,隐没在夜色中。他的出现仿佛是黑暗汇聚成人形,浮现于世一般,悄无声息。
方涧流此时没有心情和他争辩其他,正想张口告诉他情况,顾城越竖起一根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口型说道:“听。”
方涧流立刻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在顾城越身边一动也不敢动。同样是静静站着,但顾城越给人的存在感接近于无。要不是从他身上传来些微的热度,方涧流简直感觉不到身边站着一个活人。
后窗的玻璃被打破了一个大洞,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一开始,方涧流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渐渐地,他也听出来了,从那房间里,传来如同扫地一般轻微的沙沙声。
那是什么……老板他……还活着吗?
方涧流的手死死扣着顾城越的胳膊,指节发白。那沙沙作响声时起时落,但方涧流听得分明,它朝窗外这个方向来了!
胳膊被勒得一阵生疼,想来应该是青紫了。顾城越的眉头挑了挑,目光落在方涧流惨白的脸上,便移开了。
他都怕成这样,就让他勒着好了。
顾城越想起昨天自己在点心铺子的经历。紧追着方涧流不放的,分明是从饿鬼道里爬出来的怨魂。六道之间原本有明确的界限,各司其职互不干扰,只有在七月十四中元节之日,鬼道大开,饿鬼畜生得以前往人间寻觅烟火食。虽说如此,万鬼出行必然有鬼差开路坐镇,除非受到家人供奉,它们断不可能从鬼差的锁魂钩下逃出。
那恶鬼断断不可能是他的家人,必然是他用了什么方术招到自己身上来。
对于这种自作自受的行为,顾城越从来是不屑插手的。昨晚他去那家点心铺子,是想买些供奉,祭奠那些无家可归的魂魄,让他们不至于因冻饿心生怨气化为厉鬼,却没想遇到了被饿鬼追着乱跑的方涧流。
那阴阳铺子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处于人界和鬼界之间微妙的平衡点上。那个素白灯笼上是紫薇星君亲笔题写的“禁”字,意为人鬼相禁。人看不见鬼,鬼看不见人。就算如他这行走阴阳两界的入殓师,至今也没见过那点心铺子的老板长得什么样。
可就在他转身就走的时候,他看到了方涧流一瞬间绝望的眼神。
顾城越的心里微微紧了一紧。
在飞机上,方涧流靠着自己的肩膀流口水的傻样,突然浮现在眼前。
他看到自己——阴阳结界为障壁,他都未必能看清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时候,眼中分明流露出希冀的光。看他的动作,是拼命想从障壁那边逃过来,那个口型,分明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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