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和军装男子各坐一隅,都沉着脸不说话。小初阳抱着那个收了月芳妹子的乾坤镜谁都不肯搭理,倒是坐在后面的一黑一白,唐装青年一刻也不停地唧唧喳喳,方涧流想要小睡个觉都不行。
“哎小哥,你没坐过飞机吧?我虽然坐过很多次但是头等舱还是第一次来。”
“小哥,你觉得头晕吗?要不要吃口香糖?”
“小哥你说他们两个还要赌气到什么时候啊……多少年了都……”
那黑色连帽衫的男子只是不时轻轻地“嗯”一声算作回应。方涧流看着坐在自己手边正望着窗外的顾城越,突然觉得,如果自己也这样缠着他说话,他是不是也会发出无奈却温柔的回应声。
而他不知道,顾城越此时正在想着他的事。
二十年阳寿。不,方涧流并不像是短命无福之人,他的灵魂非常干净,前生绝非大奸大恶,究竟是什么原因要在他身上降此天罚。
顾城越的脑子里转过无数种方法。最稳妥又不伤害到方涧流的,当然是自己直接去冥府问那位冥主大人。可不知道为什么,顾城越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这么干了,事情反而会更糟。
他心中耿耿于怀的,还有汪澄。在他的尸体的心窝处,刻着一个“铄”字。他对自己的胸口□数刀,并不单是为了自尽,而是要把这个字刻在胸口,刻在自己的魂魄上。
要如何深重的执念,化为心魔,魂飞魄散也无法摆脱。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衡钧的兄长,就叫衡铄。
还有那汪澄临死之前说的话。身负百万杀孽……若真如此,倒也没有什么。但命数不过弱冠……又是何意?
就在这时,顾城越忽觉得自己肩头一重。原来方涧流终究还是熬不住今晚的折腾,迷迷糊糊倒在自己肩上瞌睡过去了,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顾……顾城越……死人脸……”
正想将他流着口水的脸往边上挪一挪,顾城越却看到了他挂在脖子上的安神香。
这香已经变成烂木头状,早就没有了效力。但他却用红绳绑好,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服里。
顾城越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有某种柔软的东西像是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第一次觉得,身边有一个人的存在是出乎意料的温暖。
那先天魂魄不全的女孩,住的地方倒不难找。没想到她家里住的是独栋别墅,虽然比不上濮阳家的气派,却也算个家底相当丰厚的人家。
她在卧室里睡着,如果不是知道她因魂魄不全而先天痴呆,看她的睡颜倒是粉妆玉琢。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看着申时已到,那唐装青年从袖中取出一对小巧铜铃对着那乾坤镜轻轻摇了摇,便有一个虚影从镜中飘出。那影子面目模糊不成人形,见到李初阳却萦绕在他身侧不去。
唐装的青年左劝右劝,她却怎么也不肯乖乖进入那女孩的身体,急得他出了一头大汗。这时只听“嗖”的一声,明晃晃的刀尖指着那只虚影,却是那黑色连帽衫的小哥抽出背后的古刀,冷声道,“快点。”
有这么逼迫人就范的……鬼差么……
那虚影像是吓怕了,委屈屈地绕着李初阳转了一圈,正准备附在那女孩的身上,却被那书生鬼判轻轻拦住,他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小碗清水。
“既已为人,前尘往事,就都一笔勾销了吧。没有什么为你送行的,一碗清水聊表谢意。”
清水渐渐地少了下去。众人看到那虚影竟然慢慢又出现了月芳的形状,只是双目迷茫,看向李初阳的时候,也竟像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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