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说不了谎的,那惶恐到极致的状态,甚至不用吐真剂都能让人判定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没有默然者的概念。每一次造成迫害几乎都是被养母鞭打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根本不能分清楚究竟是不是他的本意。在默然者刚于他体内爆发时,他只在事后感觉极度虚脱。醒来时就像发了一场梦,而梦里可怕的景象却于现实呈现。
直到后来,格林德沃伪装的帕西瓦尔告知了他这些,他也不能在第一时间确定自己就是那个默然者。所以他仍旧在帮助格林德沃寻找真正的目标,观察兄弟姐妹,并趁他们不注意时翻箱倒柜。
这一切的动机都很简单,那就是长期受到虐待的人想要挣脱当下的镣铐——“他说他能让我回去……他说他……他说他能让我回去……”
“回去哪里?”主席高高在上地睥睨克雷登斯,克雷登斯的身体几乎弯折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说我可以、我可以和你们一样……我是、我是巫师……我不该这样……”
克雷登斯膝盖的裤面有几滴深色的痕迹,不知道那究竟是涎水还是眼泪。
而当问题过度到更细致的环节,问到他究竟和格林德沃接触了几次,每一次对方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时,帕西瓦尔便意识到了危机。
克雷登斯依旧发抖着,他似乎费尽全身的力气在回答关于格林德沃的细节。他和格林德沃在小巷里的见面,格林德沃送给他的项链,格林德沃交代他去做的任务,以及每一句他能回忆起的、从格林德沃口中道出的,信誓旦旦的承诺。
他发出低低的呜咽,仿佛在与内心巨大的痛苦抗衡。那些问题就像锤子一样让他把之前抱有的希望一点一点敲碎,让他看清每一丝好意实则都有更恶劣的含义。让他明白他原本根本不可能得到一名巫师的关怀,并让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对方将他所有希冀全数摧毁的经过。
帕西瓦尔有点看不下去,他把头微微侧向一边。他发现格林德沃并没有看着克雷登斯,反而在看着自己。
然后,格林德沃又露出那个诡异的笑容,再慢慢地,慢慢地把目光挪回去。
与此同时,问题也毫不意外地,落到了带克雷登斯吃晚餐之后的经过。
帕西瓦尔也立即收拢了目光,警惕地盯着克雷登斯的方向。
克雷登斯发抖得太剧烈了,他几次回答了问题,但陪审团和主席都听不清楚。他不得不用重复一次,两次,从牙缝里蹦出一个两个字节,再让众人自行把字节连成句子。
也就在这时,格林德沃说话了。于克雷登斯被带进来之后,格林德沃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在他听清克雷登斯说的“他碰了我”并得到在场所有人的唏嘘之后,他提高了声调,对几近崩溃边缘的男孩,大声地道——
“我碰了你?不,我不认为是我碰了你,”他的笑意更浓了,他吐字清晰有力,彻彻底底地打断并压制了克雷登斯的坦白——“我认为,是你邀请了我。”
话音刚落,法庭先是静谧了一秒,紧接着突然炸开了锅。
帕西瓦尔也呆住了,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格林德沃能厚颜无耻到这番境地。但他的诧异还没有平复,格林德沃接着的话更让他震惊到哑口无言。
格林德沃有意又向帕西瓦尔瞥了一眼,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用那种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语调,抛出了一个致命的反问——
“是谁给我的暗示呢?是谁对我说——‘我不能没有你,格雷夫斯先生,求求你不要把我丢下?’”
格林德沃用一种怪异的语调,模仿着克雷登斯说话的样子。他的表情狰狞扭曲,得意洋洋,意得志满。
克雷登斯浑身一震,突然抓紧了双拳。
在场的人也同时安静下来,竟没有一个人提出现在不该格林德沃说话。格林德沃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他顿了顿,又继续——
“我是一个好人,在你靠在我肩膀的时候我没有推开你。在你把我的手放在你腰上的时候没有拒绝你,是你亲口对我说——‘我愿意,我愿意……我都愿意,格雷夫斯先生。’”
格林德沃恶意地重复着那个称呼,现在他没有看帕西瓦尔的脸了。可帕西瓦尔知道自己脸色刷白,有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脖颈。
“我看不出这是我强迫你,小伙子。我只看出你在邀请我,你在暗示……不,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明示。在我问你是否有所表示时,你那么虔诚地跪下了,我又怎么忍心拒绝你,把你对我们敬重的帕西瓦尔·格雷夫斯部长的好意,彻底地碾碎。”
克雷登斯不抖了,在听完这些话之后,他停止了发抖。他的头低低的,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
“我只是顺应你的欲求罢了,克雷登斯,我的好孩子。”格林德沃对在场的人说,也对克雷登斯说,但更重要的,他还对坐在听审位置的帕西瓦尔说——
“我也很震惊啊,可能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假扮了帕西瓦尔,我代替他接受了你的进献,代替他……好好地享用了一回本应属于他的盛宴。”
这话刚刚说完,克雷登斯就剧烈地震颤起来。不是先前惶恐害怕的发抖,而是震颤。整个束缚椅都随着他的震颤摇动,他的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手背上有一丝丝的烟雾冒气。
但格林德沃还在继续,他需要再加一把火,让气氛到达沸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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