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俊杰顶着个鹅脑袋在一边扫地上的炮仗红纸,一边腹诽着郑光辉的时候,郑陆也在新娘子那头骂郑光辉。
郑陆作为伴郎,今天和四表婶子就是郑俊杰他妈,另有家下的两个亲戚一块去接新娘子。谁知道甘家坐地起价,非要现场给上车礼下车礼,而且还狮子大开口。几个人是预备了红包身上带了钱不错,可是现金根本没有那么多,四表婶子平时最是能说会道的,允诺说事后一定补齐,然而任她舌灿莲花,好话说了一火车皮,甘家家长仍是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甘萍萍此时躲在房里完全不露面。
陶承柏开车去取钱了。郑家的人和甘家的人坐在客厅里,预备齐地大眼瞪小眼,仿佛是好话都说完了,现在是懒得去应酬对方。四婶娘坐在沙发上,一肚子闷火,嘴里机关枪一样往外吐瓜子皮,跟这种亲家她完全不想讲什么体面了。
只有甘小雅来回穿梭殷勤地给两边的人倒茶递烟,另两个不懂事的小崽子蹲在茶几边上咯嘣咯嘣地嚼糖,不一会就剥出一堆小山一样的花花绿绿的糖纸。
这时候郑光辉打电话来了。
“干吗?”郑陆没好气,站起来到外面接电话。
“这边炮仗出了点问题,现在去买新的了,可能要半小时以后,你跟四婶子说一声,让车队绕环城河过来。”甘家离郑家并不算远,都在老城这边,真的过来了,十几分钟就能到,郑光辉怕时间不够用。
“知道了。”郑陆心里有气,不愿多说就把电话挂了。
陶承柏是知道郑陆的脾气的,气起来颇有点不管不顾的,所以走的时候就叮嘱他,甘家临时要礼金这事等过了酒席再和郑光辉说,免得两个新人心里都有气再生出什么叉子,婚礼上要是闹出什么笑话来才是大问题,四婶娘也是这个意思,先结完婚再说。钱郑家倒是很出得起,就是甘家这么个做法颇不厚道,显得小家子气。
郑陆现在对这个表嫂的印象可谓是一落千丈。这么长时间了,郑光辉还没把自己媳妇干熟,此时才会闹上这么一出好戏。真是个听话的好闺女。
虽然前面各种不畅,但是新娘子被家下哥哥背上车子以后,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
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热热闹闹地车队准备回程的时候,甘小雅乘乱跑到陶承柏车窗边,讪笑着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给你们舔麻烦了。
说完垂着眼睛又笑了笑才转身走了,只在窗口留下一阵香风。
陶承柏倒没怎么样,郑陆在边上却咕噜咕噜地冒起了酸水,把被西服裤子包裹的两条长腿抻到车前的台子上,抖抖索索地晃着,声音都有点阴阳怪气的了:“都是不相干的。也不管是谁家的草垛子,那谁反正是蹲倒就扯啊。”
陶承柏眼睛盯着前方的车队,浓秀的眉梢扬着,嘴角高高地翘了一路:真酸!
新娘子到了却迟迟不开车门。礼炮都咚咚地响了十几发了。一堆人围着看热闹。
原来是郑光辉的几个同事嘻嘻哈哈地闹着要抢抱新娘子,甘萍萍吓得不敢开门。这几个人都和郑光辉一样是刚退伍的老兵油子,郑光辉急赤白脸地喊他们别闹了,也没有人听。
“承柏,承柏快来!”郑光辉急了,捂住车门把手,狂喊陶承柏,“我操,哥几个再闹,待会被揍瘸了可别哭爹喊娘的啊,麻痹!哪个手贱的摸我?”
陶承柏和郑陆正在院子里和几个长辈说甘家的事呢,这时候闻声而至,左挤右挤地抗开两三个人,还有一个稍矮一点的胖子贴在门边,陶承柏冲那人腿弯子上去一脚使了个巧劲,就把人踢得跪倒在地。
郑光辉开了车门,端起甘萍萍快得跟草上飞一样,一溜烟就窜进了自家院子,一鼓作气把新娘子抱进了楼上的新房,顺脚把门踢上了。
把新娘子放到床边,郑光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头扎进甘萍萍怀里,气喘如牛地说:“我的娘嘞,累死我了。老婆你重的跟猪有得一拼。”
甘萍萍先还担心郑光辉会因为父母额外要两万块钱的礼金而不高兴,这会子见他还和往常一样,就稍稍放下心来,把自己愧愧疚疚的心思先放在了一遍,抬手轻轻巧巧地扇了郑光辉一巴掌。郑光辉一把抓住了老婆的手,小猪拱圈一样在甘萍萍怀里拱了个痛快:老婆终于娶回家了。
一群人围在新房门外要见见新娘子。新娘子当然不会出来。
到了开酒席的点了,外面的车队又把家里的这些亲戚朋友们一股脑送到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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