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的喉咙里咕噜一声,发出一声连他自己都没听到的呜咽。他看到了,在遍地的蓝色中也混杂着不少红色的血,那些横七竖八散碎在地上的人类肢体、被切了一半的脑袋、被懒腰截断似乎还在尝试着往远处爬行的上身。一切一切,入目所及,都是死亡。
后颈一阵胀痛,有古怪的触感漂浮在空气里。好奇怪的感觉……身体好像延伸出去了……为什么他能看到很多奇怪的色彩,完全无法理解的色彩遍布在夜空之中,为什么他可以看到身后的森林,为什么可以从早已超过他身高的高度俯视整片空场?
他身旁的架子已经空了,锁链似乎被什么力量融化了。
其他人呢?塞缪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地狱吗?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视觉的冲击令他一俯身呕吐起来,然而当他看到自己吐出来的秽物,却又止不住吐出来更多,狼狈地咳呛着,间或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嘶皞。
那摊秽物中有不少的血肉,他看到其中有一颗紫色的眼珠。
脖子后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微微转头,然后全身的血液冻结。
那是一条无比丑恶的黑色触手,末端长着更多的小触手,不断向下滴淌着半透明的粘液。那些粘液滴落在他依然被锁着的左手上,铁链发出嘶嘶的声音,冒着不祥的青烟,被迅速溶解。可是他的皮肤却对那粘液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那好像口水一样粘腻的触感令他不寒而栗。
很快他的左手获得解放,然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
然后他发出了一声简直不像人的尖叫。
他的上衣已经破碎了,从后颈开始,一直蔓延到肩颈后背,无数凉滑但坚硬的触手拥挤着生长出来,简直不像是他的身体能够承受的数量和体积。每触碰一根触手,他都有知觉,他甚至本能地知道如何伸展挥舞那些骤然多出来的肢体,那些肢体末端的眼睛令他能够看到人类根本无法看到的广阔视野,另一些末端开合的恐怖巨口可以吞噬消化他的身体本无法吞噬的人体。
那些触手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伊森不停尖叫着,好像除了尖叫他也不可能做些别的事了。
终于,他停了下来,茫然失措地望着四周。他深深吸气慢慢呼气,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冷静。
他用同样的方法用酸液腐蚀掉了自己手部和脚步的锁链,然而一旦失去支撑,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没办法支撑身后那么多沉重的触手。他几乎被压得趴在祭坛上,酸软的四肢在麻木中一点点回温,等了许久才有力气一点点站起来。他感觉自己像背着千斤巨石,要用尽全力才能拖着背后那么多的肢体一点点走下台阶。他的脚已经被染得红红蓝蓝,浓重的腥气令他无法呼吸,费力地从无数堆叠的尸块中开辟出一条路来,半走半爬着离开那片地狱。
“塞缪!塞缪!”他喊着,同时胆战心惊地在尸体中搜索着熟悉的脸。但是他没有找到,也没找到德里克和嘉文等人。
之前那么多的角人此刻一个活着的也没有了。
是他杀了所有人吗?
伊森头晕目眩,一片混乱,分辨不清现实和梦境。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头脑中一片可怕的空白,像死人空洞的眼窝。
如果无法战胜恐惧,就拥抱它……
塔尼瑟尔的话忽然浮现在脑中,一阵剧烈的头痛伴随着眩晕令他几乎跌倒在地。一些零星的感官回忆片段像混乱的电影剪辑一样,撕裂内脏、吮吸骨髓、惨叫声像般美妙、无穷无尽的力量、身体仿佛能延展到天际、在他的面前人们颤抖跪拜……
他双膝发软,跪趴在地上……他变成了什么东西?
异星球寂冷的夜风吹着他有些单薄的身体,令他瑟瑟颤抖。无边无际的孤寂如厚重的枷锁束缚着这个茫然失措的灵魂。他眼眶干涸,身体麻木,身后那些数不清楚的新肢体令他不堪重负。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着说不定死掉比较好。
可是看到地上那些分不清本来面目的肉块,又觉得死亡太恶心了。
头痛逐渐减轻了,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也终于下去了,他逐渐冷静下来,决定去他们之前被关押的石洞看看能不能找到塞缪他们。他尝试着控制身后的触手,却有些不得要领,最后只好拖着身后一片黑压压的不断扭动的东西往山洞的方向缓缓挪移。
就在他终于接近那点着火把的岩洞入口时,一个人影冲了出来。
是塞缪。
伊森松了口气,刚要扬起笑容,那笑容却僵在半路。因为塞缪的第一反应并非欣喜,而是马上端起手中不知从哪里找到的角人们使用的蛇夫座激光枪对准了他。那双深色的眼睛里表露出的不再是熟悉的信赖,而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伊森骤然意识到,自己在他眼里的样子。他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叫了声,“塞缪?是我……”
塞缪仍然紧张惊惧地盯着他,举着枪的手力图稳定,却仍然轻微地上下抖动,“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时另一个人冲过来,是泰风。昔日同事好友、曾经把他当做救命稻草一般抓着的泰风见到他却尖叫了一声,马上躲到了塞缪身后,紧接着是嘉文和德里克。而德里克在看到他的瞬间,毫无犹豫地开枪向他射击。
那道激光束瞬间穿透了伊森的身体,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有些怔然地低下头,看到胸口被开了一枚小小的洞,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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