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子召见的时候,顾秉正在提笔写一封书信,信是给远在北疆的周琦的,他想了很久,还是不能容忍自己袖手看着自己的故交在那样屈辱悲哀的境地里挣扎。结果一句凤仪兄亲鉴还没有落笔,就被心急火燎的安义公公拖走了。
颠簸了半个时辰,才看到定陵西北远郊的一个小湖,湖上有一叶扁舟浮沉。
上了船,顾秉心中一热,原先东宫的旧人,周玦,秦泱,赫连,黄雍等全部列席。周玦举杯对他微笑:“勉之迟到,当罚一大杯。”
顾秉点头,一饮而尽,听到耳边起哄笑闹的声音,似乎又回到了洛京的东宫。
“顾秉,坐这儿来给诸位大人倒酒。”轩辕低笑的声音传来,他的眼睛深邃而黑亮,似乎心情颇为不错。
顾秉在他身边坐下,小心地用雕饰着琉璃莲花的水壶给每位大人斟满酒。
秦泱从来不是一个耐心好的人,于是他第一个极其不耐烦地开口:“殿下,您可以开口说了,我是京官倒还好,有几位大人都是还要连夜赶回去的。”
轩辕看他:“唷,秦御史果然官升一品气势也不同了,许久未见,孤想多看几眼诸位大人,说上几句贴心的闲话,还要被御史台管教,孤这个太子当得这么憋屈,还不如不当算了,孤找个地方闲云野鹤,倒也不错。”
秦泱被他一噎,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顾秉赶紧又为他倒酒,一边给太子使眼色。
轩辕像是没看到一般,径自对着周玦絮絮叨叨北疆的轶事,当然不免说了些对他胞弟和靖西王关系的遐想,说到兴起处,眉飞色舞,连比带划,让一旁的秦泱脸色愈加难看。
“行了,还是说正题吧。”黄雍到底德高望重,第一个开口。
轩辕收了方才满脸的戏谑,懒懒散散地靠回座位上,扫视一周:“靖西王叔公开表明支持孤,史阁老那里,孤也有八成的把握。”似乎是有些累了,他托着下巴,闭目养神:“诸卿的想法呢?”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毕竟目前的形势,相当微妙。
轩辕等得不耐烦了,直接点名:“周玦,你说。”
被点名的周玦装模作样地苦着一张脸,极其不情愿地开口:“论资历,论年纪好像都不应该是臣发言吧?”
轩辕没开口,秦泱在旁边踹他一脚:“少废话,直接说。”
周玦哀怨地看他一眼,伸出四个手指:“若是之前我们是以守为攻的话,我们现在,已经可以易守为攻了。”
“恩,听起来像是废话,继续。”轩辕没睁眼,嘴角却勾起笑意。
周玦叹口气,接着说:“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不管朝野呼声如何,至少现在殿下您是太子,而陛下龙体欠安,对他们来说看起来是个机会,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顾秉心中一惊,周围秦泱等人都已变色,轩辕却是波澜不惊,缓缓掀开舱内的竹帘,不知不觉外面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雨。
“这个事情,孤已经想好了。就交给诸位去办吧。”轩辕用纤长的手指碰触船舷上的雨滴,淡淡一笑:“王叔和三皇弟会站在孤这边的,你们不用担心。至于史阁老,苏太傅嘛。”他顿了顿,“你们觉得他们谁家的女子更有资格做孤的太子妃呢?”
明明是个很香艳喜气的话题,但在座诸人无一人露出喜色,仿佛都还沉浸在上个问题里。
轩辕回过头来,顺手拿起桌上的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了好几张,分别递给每个人,顾秉只觉得他们每个人接过纸条的时候,神色实在精彩。
只剩下顾秉一个人没有接到纸条了,轩辕低头欲写,黄雍突然开口了:“殿下。”轩辕抬眼看他,黄雍踟蹰道:“殿下,顾秉刚刚及冠,他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还是少参与一些比较好。”
顾秉低头,脸埋在阴影里,也隐去了所有表情。
轩辕看他,犹豫了下,就听见周玦也开口:“臣附议。”
顾秉一时之间不知道心中是喜是悲,是酸是苦,就见轩辕也递给他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个字,“昏”。
然后轩辕带笑的声音传过来:“孤的终身大事就交给勉之了。”
第十三章:无边丝雨细如愁
又站在熟悉的小院里,预想中的轻快喜悦并未到来,反倒是比在定陵时更加忧虑了。东宫里多了很多并不相识的脸孔,而所有人都来去匆匆,面色冷淡,似乎每个人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顾秉依然每晚要抽空帮忙整理邸报,对周玦他们做的事情,也大致清楚。只是越看就越心惊,也越感到悲凉。
他缓缓把一份邸报记到脑子里,然后烧掉,再次感谢黄老和周玦没让他插手的建议,虽然和处理太子大婚的事情比起来,他更宁愿去做那些机密之事。
史阁老家一共有两个嫡出小姐,四个庶出小姐,还有几个堂小姐表小姐。
苏太傅家就要简单很多,一共只有一个嫡出的小姐。
顾秉端详着画像,按照相师的嘱咐,把败家克夫面相的先剔除,年级大的,出阁的剔除,生母地位太卑贱的剔除,目不识丁的剔除。
还剩下四个,三个史小姐,一个苏小姐。
顾秉默默看着画像上各有千秋的女子,轻轻地把画轴卷起来。
已经是暮春了,连绵细雨卷落红,□幽道上处处是泥泞不堪的绯红粉白,狼藉一片。顾秉踱步到庭院里,任雨丝淅淅沥沥地落在身上,脸上,心上。
过去两年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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