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往门外走去,差点就跟旋风般卷过来的深蓝色身影撞在一起,紧接着进入视野的是深粉色的袈裟,这种奇怪的配色想也不用就知道是谁,连忙侧身避让,左文字家的短刀跟打刀已经闷不吭声冲进了里屋。
啊,远征队回来了。
鹤丸回头看了眼,仍旧没止住往外走的脚步。
刚跨出门槛,没走两步,随后就看见同样匆匆赶来的石切丸。
身穿石青色狩衣的大太刀神情也有些焦急,看到他时停顿了一下,颇为不认同地提醒顶着伤还要跑的鹤丸:“你的伤……”
“安啦安啦,”白衣染上大片血污的身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有些家伙比我伤得重多了。”
回来时刚进门就已经听到江雪与次郎重伤消息的石切丸,眼神更加无奈。
“你这是要去哪?”大太刀问。
“一个人静一静,”鹤丸笑眯眯的样子,半真半假道,“我可是被吓到了呢~”
石切就这么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还是免不了低低叹上口气。
当时鹤丸未尽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再轻描淡写的腔调都掩饰不了其中所潜藏情感的振聋发聩。
他是一直都明白鹤丸其实不是真的讨厌江雪的,也不是故意要与他过不去,相反,其实他挺喜欢他……可是怎么也没法想到,原来真实的情感是那般模样的。
——‘我啊,恋慕着他呢。’
*
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漫长很久远却清晰得仿若昨日的梦境。
江雪跟随着主人涉过泥泞狼藉的山路,昨夜还未落尽的雨珠沿着苍翠的树枝大滴大滴滚落下来,在青竹的斗笠上打出无数朵灿烂的雨花。青石布满了吸饱水的苔藓,不知名的小花颤颤巍巍地自石缝间探出脑袋,脚下的整座山都在高鸣,在拼命呼吸着天地间勃发的生机,整个世界都被洗的锃光发亮,清澈得简直难以言喻。
然后有那么一只鸟,立在枝梢小心翼翼地梳理着被雨打湿的羽毛,听到动静警醒地抬起头,漆黑仿若宝石的眼睛滴溜溜转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忽然出现在山间的僧人。
主人拨开头顶的斗笠,仰头对着那只鸟儿微微一笑。
鸟儿便叽叽喳喳叫开了,自顾自蹦跶了一下,竟也不怕生地张翼飞下来,愉悦地落在腰间的佩剑之上,立足刀柄之梢,高高抬着脑袋,轻轻软软地啾了那么一下。
主人哈哈大笑:‘自性若悟。众生是佛。’
这个时候,被称为天下第一坚城小田原在山的那一侧还巍然伫立,大片大片的农田与草地铺陈得苍翠欲滴,风掠过山间枝梢,拂落哗啦啦一片的水滴。
他站在主人的身后,跟着他艰难却又愉快地往山顶爬去。
主人的脚印在身后绵延开一片,没入再也看不到的林间,他跟随着这道渐渐消失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进这条永远没有止尽的道路。
前方的光亮那么明媚,是朝阳即将初升吗?
江雪走着,走着,然后听到一个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在耳边又像是隔着云端般飘渺的声音。
‘又想逃避吗?’
带着微微的笑意,温柔而低沉,不用想也知道说出这话的唇角该是微微上翘的,一个讥讽又纵意的弧度。
‘请回来……请您回来……’
更熟悉的声音。哀求的腔调,甚至连话语里都似乎带着眼泪。
江雪终于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瞬间像是冰天雪地里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连身体带魂魄都冻了个彻底,梦境中的一切都碎裂成沙砾,他在很沉很沉的黑暗中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宗三喜极而泣的脸。
“兄长!!”合成一道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是从枕畔传来。视线微微一斜,看到盘着腿整个人就挨在他枕边的小夜。
心神还沉浸在那美好的梦境里一时难以自拔,本能地在被悲伤覆盖之前,看着这样的情景,却又情不自禁微微勾起唇角。
“唉,原来你笑起来那么好看啊!”
开怀的声音从另一个床位传来。见他醒了,次郎抱着新的酒坛飞快蹦过来,身上已经卸下了出阵时的盛装,但纵然是常服依然华丽至极。
江雪看到他,茫然的神情终于慢慢褪去,先前游离的记忆重回脑海:“你……没事……?”
次郎原本眉宇间还有些紧张的,听到这话却忍俊不禁起来:“没事,伤得更重的是你才对吧,”他说着深深吸了口气,表情十分郑重,躬身行了个礼,“江雪,谢谢你救了我。”他直起身诚心诚意道,“我还想向你道歉,为一直以来我的误解。”江雪,实在是把很好很好的刀。
看惯了整天拎着酒壶豪爽叔样的大太刀,表情如此严肃的次郎真的从未见到过,连宗三与小夜都看得一时怔住,江雪微微摇了摇头:“……不必。”
“谢谢!”次郎笑开,“等你好了,我再请你喝酒啊~”
今日除了轮到远征任务的队伍依然出门外,全员放了假。
主将在床头守了一晚上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还抑郁得吃不下饭,被太郎强行拎走休息了。说起来,伤的更重些的该是次郎,同样都是耗费资材用上加速札,但是先醒的偏偏是太郎,甚至,江雪就这么睡了整晚连着一个白天,现在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
本丸的刀剑们基本都来手入房里溜过一圈,留下了好多礼物,像石切丸山姥切这种与江雪交情不错的,甚至现在还在外室中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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