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两人都吃得心不在焉,食不知味。赵深用餐完毕也没有起身,望着他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问:“你现在……有没有工作的打算?”
周聿铭手上的筷子猛然一颤,冷冷地回道:“你觉得我该有什么打算?”赵深默默无语,深恨自己鲁莽。他以前对周聿铭看管得那么严苛,把他当作自己的掌中囚,到如今,想放手也不知该从何做起。
说不出的话在他舌尖滚了一圈,最后又重重落回肚腹里,沉沉击打在五脏六腑上。最后赵深只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告诉他:“你先去我公司里做做文书练练手,以后想去哪里,有什么打算,再来给我说。只要是我能做的,尽量都为你做到。”
以后,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周聿铭也不知道,他只是木然地点点头。他现在害怕一切改变,仿佛惊弓之鸟。
笼子外面有自由,但也有无穷无尽的危险,还有虎视眈眈的眼睛。
起初几天,他的工作十分清闲。赵深不忍心累着了他,经理多少知道他身份与众不同,待他也称得上是诚惶诚恐。对周聿铭来说,这几乎就是个闲职。
但闲职也弥足珍贵。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怀念着这样充实的日子。有所期待、有所挂念,能让他想起他青春时的模样,四肢百骸中流动的血都是滚烫的。
赵深一旦无事,就亲自开车来接他。周聿铭不喜欢高调,赵深的跑车都换成了外观朴素的商务车。一到下班高峰,周聿铭艰难地挤出写字楼下蜂拥的的人流,就能看到街角赵深正等着他。深色的车窗落下一角,空隙中透出赵深雕像般的身姿,安安静静地端坐在窗后等待他。他的脸孔在穿梭不止的行人后若隐若现,目光却带着穿透一切阻碍的力量,直直落在周聿铭的脸上。周聿铭也就无比自然地拨开人群走向他,在副驾驶上落座,和他一起回去。保镖的车远远缀在他们后面,这一方封闭的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再平常不过的下班路上。
周聿铭是个喜静的人。他们独处时大段大段的沉默不会令他觉得异样,反而松了口气。从前赵深待他的态度不是冷若冰霜,就是狂风暴雨,自他答应留下后虽然有所缓和,却变得无比地尴尬与缄默。
相视的时候,他依然能看到横亘于两人之间的那堵墙。是这堵墙让他们即使面对面交谈,礼貌寒暄,也始终无法再多迈出一步。
连续几天赵深没来接他,晚上见面时也不谈自己的工作。周聿铭看见他眉宇间净是疲惫,又好奇,又不敢去问。夜里赵深摸索着搂住他的身躯,急切地闯入他的身体,他也难得地没有激烈抗拒。一切都像是哑了火,自然而然地,在微弱的火种中蕴藏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风声还是他从同事那里听到的。周聿铭被安插到的公司也算是赵深旗下的核心产业了,关于高层的八卦也是层出不穷。周聿铭原本对这些小道消息全无兴趣,但那天当他在茶水间里听人谈起赵家两位继承人近日里如火如荼的争斗,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讲话的人声音还很年轻,想必也是位高层派来历练的太子党,消息颇为灵通。他压着嗓子,绘声绘色地讲起近日的情势。赵家兄弟的争斗已由暗转明,商场上的搏杀只是冰山一角。他们的父亲偏袒弟弟,运用自己的人脉势力不住为他铺路,对赵深逼得极紧,要他交出名下那些本姓赵的产业。可t城是赵深的主场,商场也是属于他的战场。他父亲帮着赵阙从他手上夺了一回标,赵深便将计就计,给他点甜头,诱使赵阙花大价钱去竞标,买了几块毫无商业价值的地,接手了几个空壳公司。未及赵阙反应过来,他又和朋友合谋做局,把赵阙拖入了复杂诡谲的商业陷阱。那个说话人幸灾乐祸地窃笑,嘴里絮絮地说:“听说他最近正忙着到处融资,为了资金链煞费苦心呢。”
周聿铭不自觉也听得入神。外行到底比不过内行,赵深毕业自国内最好的商科,身边辅佐的班底也是人才济济,而赵阙的发家史不干不净,手段不清不楚,正面交锋当然赢不了赵深。只是他想起这几天里赵深时时蹙起的眉头,觉得他们的拼斗绝无可能如这人所说一般轻描淡写,个中凶险,步步杀机,只有身处局中的人才懂得。局外人眼中只看得到结果。
赵阙的根基深植于那些见不得光的旧势力之上,赵深要打倒他,就要将他的黑道势力连根拔起。但周聿铭知道赵深本人从未涉足那个地下世界,唯一可以借助的,就是外公一家在t城的力量……他正想得入神,手机忽然震动,拿起一看,霎时就变了脸色。
惨惨的天光刺过窗格,从雪亮的显示屏上反射进他的眼睛里。周聿铭瞪大眼睛,仔细看,看来看去都是那几个字,不再改变。
白岸发来邮件,约他明天去新落成的会展中心见个面,共商事宜。只要他避开所有人眼目,一个人去。
过了一会儿,手机屏上的画面一阵闪烁,那邮件销毁了,被粉碎的数据在网络洪流中消弭不见,席卷而去。但它在周聿铭心中投下的雷霆与漩涡依旧轰鸣着,久久不散。
当晚赵深罕见地没来接他。保镖告知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站在大厦前的长阶上发了一会儿怔,才转头说好。夕阳的余晖浅浅覆在脚下的大理石阶上,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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