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掷忽然问道,“那个问题,我可以问了吗。”
醒林有些困惑,“哪个?”
天掷望着他,这个问题曾让他疑惑,遗憾,伤心,也曾让他在忘月窟中日思夜想想不出答案。他以为他见了醒林便会迫不及待相问,未曾想,见到他的那一刻,他什么都顾不得,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急了。
直到此时,他才不疾不徐的问,“你为何从未问过我死而复生的原因。”
醒林停了一会,望向他身后摇曳的枝叶,笑了。
过了一会,他缓缓说:“我外公家的敛仙丹,我曾对你提过,有三大奇用,一可改人内息。二可活r_ou_生血,百毒不侵。三可令人形容大变。”
他摇摇头,笑当年痴傻的自己,“当年我服用了断情绝欲水,以为自己中了毒,直至无意间……才发觉,那水对我无效。后来我遵从父命,搅成万斛龙那事,我虽气息全无,却有听觉知觉,知道你杀光全山,自己也不能支,我从棺中爬出时,你已倒在我棺前。”
他提到那时情形,两只手无意地攥紧。
天掷静静握着他。
只听醒林道:“我早已后悔,只是要应付两边,无奈之下,铤而走险,将鬼哥儿小时候玩的血蛭捉来,放了你的血,将吸了我血的血蛭放到你身上。”
“……其实我也不知是否一定能救命,只是觉得有六成把握,然我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些年来,我日日等你醒来的消息,又怕你醒来,我这些所作所为,如何说的清楚,我又如何能面对你……”
他猛地被天掷抱在怀里,身上人问着他的额头,“别说了……”
醒林被抱的生疼,眼眶都疼了。
细乐喧喧,车马繁华,帝都连风都是温和的,真好。
东山派一行人不久后回到秋水镇,还未到岛上,远远望见醒林母亲谢氏带着小妹,遥遥向他们招手。
坐在船尾的醒林微笑起来,珍重的望着那两个瘦弱的身影,也向他们招手。
虞上清不尴不尬的站在船头。
上了岸,谢氏抓住醒林又是叹,又是摸。
醒林眼眶微红,实在忍不住,忽而便哭了。
他扑进母亲怀里,谢氏惊奇,抚着他的背,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出门才不到一个月,便想娘了不成。”
醒林带着鼻腔,在她身后点头,“嗯,想你。”
谢氏将他一顿嘲笑。
余下人各自收拾,醒林和母亲妹妹三人回到自己住处,母亲将他行李打开,欲要帮他归纳收拾,醒林按住她的手,执着她手道:“不必了。”
谢氏笑道:“怎地,怕娘累着?出门一趟这般懂事。”
醒林低头听着她的话,不一会,滴下两滴眼泪。
谢氏不笑了。
醒林带着鼻腔问:“娘,你还要走吗。”
谢氏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她才慢慢道:“原来你是为了此事……我这些年在朱姨那里早就住惯了,这里反而不像我的家,若不是你我压根……我知我欠你许多,令你这般不安的长大,好孩子,你若是实在不愿娘走,娘就……”
“不。”
醒林红着眼眶,但依然微笑,“娘想去哪就去哪,前半辈子走错路了,后半辈子要走对才行。”
谢氏被他这句话触动心肠,忍不住大恸,“可是你呢,你怎么办,你这么好的孩子!”
醒林含泪笑道:“我这样大了,自有我的去处。大家不管在天涯海角,只要各自都好,就好。”
他道:“娘,你有没有想过,和离。”
谢氏定住了,她的脸上一片茫然,显而易见,从未想过。
她扶着矮榻慢慢坐下了。她脑中有些懵,“从未听说过哪门哪派,有脸面的修士和离的。”
醒林拉着她的手,“那你便做第一家也没什么不使得。”
谢氏皱着眉,想起朱若殷劝她的那些话,“那你父亲必要光明正大娶那个女子,岂能便宜了他二人……”
醒林垂着双目,宛若那帝都城的俯视人间苦难的观音菩萨。
他淡淡地道:“我且问你,你心中可还有他?”
谢氏一愣,但随即摇着头,“早已谈不上了。”
醒林又问:“你离开他身旁可有舍不得?”
谢氏道:“只有欢喜。”
醒林再问:“你初时嫁与他是否欢喜?”
谢氏想了想,道:“也曾有过。”
醒林淡淡的问:“有多少。”
谢氏叹气,“很少,很淡,很快便消了。”
醒林道:“那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谢氏点头,“是吧,只是……”
醒林自顾自往下问,又绕回到前面,“即便知道他是个好人,记得曾经的恩爱情义,你再想一想,此刻离开他,可还有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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