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烛火映着二人的脸,他俩面对着面,醒林不禁也轻轻一笑。
夏百友曾说他又fēng_liú、又温柔,又清纯。
此时,此刻,此地,他只剩下十成十的温柔。
他问天掷:“你笑什么?”
天掷一片天然的喜悦,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觉的很好。”
自从天掷神志不清以来,一心喜便只会说真好,很好。
醒林一笑,他也觉得此刻很好,只望二人在这夜永远睡下去。没有以往种种,也没有日后种种。
天掷朝他凑近了点,二人几乎呼吸相贴。这里太温暖,身下有数层厚褥,身上有香软的锦被,枕头几乎陷进半张脸。昏灯摇曳,热气一蒸,比忘月窟那草床不知舒适多少倍。
二人不知不觉昏然入睡。
醒林睁开眼时,听到清晨树梢的鸟鸣声,静谧安详,这一夜竟安然无事。
只是他的脸上贴着另一个人,原本睡前与他呼吸相撞的人,此刻脸埋在他的脸下,扎进枕头里,略一挣扎便能吻上他的唇。
他轻轻退后,望着枕头里深藏的半张脸。
按理说,醒林自小锦衣玉食,在父亲的羽翼下长大,可是从小到大,他的心中总是深深存着一股凄惶的近似苦涩的东西。
他知道已有无数人艳羡他,有无数人比他受的苦难更多,他不敢自称那东西是苦涩,只敢说那一股沉重——撞上昨夜的轻与甜,忽然被撞飞了。
这二十几年积攒的沉重,终于换来昨夜一点点的甜头。
醒林闭上眼佯睡,不料却真的顶着晨光酣然入睡,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又清醒,而身旁的人竟然还在睡。
他磨蹭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施施然起身,轻轻下榻,敲敲睡得发疼的肩膀,向门外走去。
除了侧门,果然看到在窗下打盹的鬼哥儿,大殿里的几个人已安排他人看守,鬼哥儿日夜盯着尊主和始终不能放心的醒林。
鬼哥儿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睁开眼,道:“真走运,又是一晚熬过去了。”
醒林道:“他不一定只在夜里发狂。”
鬼哥儿自然知道,只是总觉得夜深人静,更易招灾患。
他道:“呸呸呸!快别说晦气话。”
醒林一笑,道:“其实,尊主的事虽然棘手,但此时,不是山下仙门百家更让人不安么?”
他问鬼哥儿:“若是消息走漏,十二掌门趁机攻上玉房宫,忘月窟不是要全军覆灭了吗。”
鬼哥儿闲扯了根草叼进嘴里,翘着腿,望着醒林,道:“不怕,谁敢走漏消息,我立刻杀了他。”
醒林望着他这幅样子,不知想到什么:“你虽与他身世相近,性子却全然不同。”
他这话无褒无贬,鬼哥儿却习惯说话压人一头,立刻呛了一句,“没办法,从小没被教好……”
这句话说完他便顿住——他从小就是眼前人教养大的。
鬼哥儿不由自主收起边翘边摇的腿,心中压了块石头似的。
醒林心中叹了口气,回身走了。他近来确实瘦了不少,背影更显单薄凄清。
鬼哥儿忽而想起,自己刚把他掳来时曾重重踢过他几脚,把他绑缚在大殿时,他脸色苍白,如同丢了半条命似的。
这几日他却从未顾得上身上的伤。
自己虽年幼,下手却一向重,这不是他教的,是自己在小鬼岭厮混时学的,如今却用在他身上。
无论他对尊主之情是真是假,情分几何,他对自己一向是极好的,如父如母如师如友,甚至比尊主待他更亲近。这也是他当日不能任那几个仙门弟子随意说他的原因。
自己脾气不好,乍知他其实是潜伏的j,i,an细时便犹如父亲背叛家门在外找了外室一般,气的昏头。
但其实……整个忘月窟最不该伤他正该是自己……
鬼哥儿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懊悔。
他在这允自懊悔,醒林却未放在心上,这一日从天掷醒来,他便小心留意着,怕天掷白日里忽然发狂。
他和天掷在玉房宫内漫步,可容数千人的大校场是醒林执意要拉他去之处,大校场如今空空如也,铜柱的火盆中只有灰烬,醒林看着空中的数个铜盆,想起他们燃烧火焰时的模样,想起明月下,火焰中,矫若游龙的身影。
他看向校场大门上方的空屋子,那时候自己和夏百友等人荒唐度日,镇日酒r_ou_不离手,千英百绛榜最后一日时还在那里厮混作乐,全没一点正经事——当然现在也没有。
不过他已不执着了。
他二人又踱步至餐厅,客院,花园等处,把玉房宫逛了十之三四,玉房宫大极了,剩下的只得明日再逛。
傍晚,天掷打坐调息,醒林却累的受不住,只说在榻上稍憩一会儿,未想到一挨那又厚又软的枕头竟深陷进去睡着了。
直到月上中天时,被身旁一声巨响砸醒了。
他被吓得心头一震,睁开迷蒙的双眼,只见黑夜中,一个人影似是刚从榻上下来,推倒了沉重的紫檀桌子,铜镜等物滚了一地。
天掷仍蒙着双目,他乖极了,醒林为他带上的黑纱,他绝不擅自解开。而醒林出于某种心思,一直假装忘了这码事。
此刻,天掷站在自己身前,却并未向后看他一眼,只冲着前方而去。
醒林知道门在前方,一时心都吓凉了,唯恐他出门惹下大祸,手比脑子还快,一瞬间从榻上跳下来,紧紧地从后箍住他胸背处。
门外已站了个人。
天掷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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