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母站起来,脸上表情极难看,嘴唇抽动半天,垂着的右手微微颤抖,似乎克制不住想抬起来扇人。谭允感觉到妻子情绪不对,连忙抓住她的手,面色凝重地和儿子说:“我们正说你小时候太皮,上小学把老师都气哭了的事。”
谭城宣见父亲一副默哀的表情说玩笑话,一时胡思乱想,急道:“你们怎么了?是不是爸的腿有问题?”
谭允方才听到老婆的描述,楞了足足五分钟才反应过来出了大事。他们夫妻两疼孩子,谭城宣虽然秉性不错,但终日像个长不大的小孩。这一两年谭城宣变化巨大,他们一直以为是儿子长大懂事了又幸运的交上顾简这个朋友,变得踏实上进。却从没想过如果仅仅是朋友关系,顾简的影响力怎么会那么大?
谭允深知这会不是摊开说事的时候,只好按捺住心里的波澜,换了脸色道:“你别瞎猜,咒你老子呢?”边说边暗地里安抚性地拍拍老婆的手。
谭城宣见父亲脸上又是往日熟悉的神情,放下心来,“你们刚刚那表情,像是天塌了似的,我能不多想吗?”
谭允带了笑意:“正说的起劲你突然进来,我们老年人不经吓,还不兴变变脸色?”
谭城宣笑:“得了吧,你俩跟我出门,人家还以为我是你们弟弟,到底谁老?”
四十八
谭允出院后和谭母待在家里整整商量了两天该怎么处理儿子和顾简的事。谭城宣挂心孟初远的情况,见父亲待家里不上班似乎忘了这茬事,着急地催他去单位想想办法。他这一催,倒让谭允有了主意。
顾简和母亲在锦阳待了四天,把从前和顾恒知有过往来的大小官员联系个遍,可惜礼都没送出去几件。顾恒知人走茶凉,孟初远只是县里小小的副局,谁也不想做这种一看就没任何回报的人情事。顾雪照愁眉不展地回到锦城,想了想还是去找谭允再探探情况。谭允倒不像前几日那样淡定,只沉着脸色说上头意思没摸清,这事不好办,让顾雪照先回去等消息。
谭城宣从顾简嘴里听到情况,周末一大早就跑到父亲书房拜托他再使点劲。
谭允经过深思熟虑,早已考虑充分。他抹去了脸上惯常的慈爱表情,严肃地对面前的儿子说:“城宣,去把你妈妈叫进来,咱们有件事需要好好谈谈。”
谭城宣很少见父亲这种神色,一时不敢再提刚才的事,去外间叫母亲进门。
待三人围着沙发坐定,谭允开门见山地问儿子:“城宣,你和顾简是什么关系?”
谭城宣一时脑子里轰然作响,谭允这话意味太明显,谭城宣猜不透父亲到底知道了多少,一时间隐瞒、撒谎、开玩笑糊弄等各种方法从脑袋里闪过,谭城宣最终深吸一口气,眼睛看着父亲:“我爱顾简。”
谭允极心痛地皱了眉,叹息道:“……你果然长大了,我本以为你害怕我发怒,不会立刻承认。”
谭母经过这几天的缓冲,情绪已经比较平静,此时只面带疲色的对儿子说:“城宣,上周六夜晚小顾去医院找你,我在楼梯口都看见了。”
谭城宣话已出口,此时倒冷静下来,诚恳道:“爸、妈,我是认真的。这两年我拚命努力学习,都是为了顾简。”
谭允摆摆手打断儿子的话,“城宣,从小到大我们一直很尊重你。自从知道你和顾简的事,说实话,我和你妈非常难过,这几天我们都没有合过眼。”谭允语气极坚定:“儿子,首先我表明态度,我们绝对不赞同你们俩在一起。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做到,所以这次我们依然尊重你,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
谭城宣像是在听审判,闭了一下眼睛才说:“你说。”
“第一条,你现在不顾父母反对,依然和顾简在一起。但是这件事顾简的父母不能不知情,至于孟初远怎么对待他儿子,我不知道。但我谭家永远不会再让顾简进门,至于将来你们是落魄是发达,是聚是散,我都不会再过问。”谭允见儿子只专注听话,并没有就这段话发脾气,继续道:“第二条,我立刻给你办转学手续,你去锦阳市参加高考。高考结束后是在国内还是出国,你自己选。大学期间,你不能和顾简有任何联系。等你毕业后能在社会站稳脚跟,无论你选择和谁在一起,爸妈都不会再拦你。”谭允想的很明白,眼下儿子除了第二条路别无他选,谭城宣少年心性,根基不稳,这份不正常的感情无法让人看好,四五年的时间,足够他放下幼年初恋,脱胎换骨。
谭城宣听完父亲的话双拳紧握,眼角抽动,抬起头用少年人特有的野性目光看父母:“我不会和顾简分开。”说完起身往外走。
“城宣!”谭允叫住他,方才维持了很久的平静表情被打破,换上压抑不住的震怒:“我这辈子自认没做过亏心事,但如果为了救我唯一的儿子,我愿意做一次落井下石的恶人。孟初远如果真的坐了牢,你以为顾简还能安心高考?”
谭城宣极为愤怒,“爸!你以前是怎么教育我的?!”
谭允寸步不让:“你现在一无所有,顾简家里出了这样一件小事,你们俩就束手无策,拿什么来往后走?城宣,我不希望你将来为现在的天真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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