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乔觉未及答言之际,却听得内间姒飞天的声音道:“天色不早了,金捕头贵人事忙,我们母子二人不敢强留,志新进来,我打发你吃晚饭吧。”志新听闻此言却是有些疑惑,虽说母亲为先父守节多年,只是若论起她与金捕头的交情,不但旁人有些渺茫音讯,就连自己也时常猜测母亲终究竟会下嫁于他,想那金乔觉也算是个多情的了,自从二十几岁上遇到了母亲,便未曾起过另娶的念头,这几年虽然不曾十分纠缠,只是温文相待多有照顾,自己与母亲同住,这些好处全都看在眼内,母亲对那金捕头却也自然与别个不同,有时便请他进门,到外间坐坐,自己依旧在内间忙些活计,两人都是隔帘相谈,倒也有些温馨之处,怎的今日却是这般决绝,竟连自家院门也不让金捕头进了。
那金乔觉听闻此言,倒是十分通透,因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在此叨扰,小官人快进去陪你母亲吃饭罢,我这就告辞了。”说罢对着志新点了点头,依旧牵着马缰绳沿着地垄出离了村庄。志新一面心中疑惑,一面对开院门进去,却见母亲因在自己院中,却不曾披麻戴孝,依旧穿着家常半新不旧的衣裳,正在外间摆饭,见他来了,因笑道:“今儿下学恁般早,想是你又淘气乱跑,这也罢了,只是白羽是他爹娘的独苗,水氏娘子往日曾与我提起,将来改换门庭重振家声,都要从白羽的举业上来,你如今胡打海摔惯了,怎比得他斯斯文文的孩子,可别带累坏了他荒废了功课,让娘也连带着受埋怨,咱们搬到此处这些年,多有承蒙战家襄助,咱们可不能对不起人家的。”
志新听闻母亲温颜软语教训一番,倒也十分懂事,答应了几个是字,因笑道:“往日倒也曾做些淘气的勾当,只是此番娘却错怪了孩儿,只因今儿太爷家中有白事,我们先生原是他衙门里的刑名师爷,须得过去帮衬帮衬,因此提早散了学的,孩儿已经将白羽送回他家中去了。”
姒飞天闻言蹙眉道:“太爷家中有什么白事,莫不是久闻他家大房奶奶身子不好,到底治不得命么?”志新听闻此言,心中暗道奇怪,母亲今日言语之间多有不同往日之处,平日里绝少打听这些市井新闻,不知怎的今日却好奇起来,只是听闻母亲有此一问,自己却又不好质问的,只得笑道:“并不是他家大房奶奶,这事说来蹊跷,我学里有个小学生,原是一个门子家的亲戚,因在课间闲话之时悄悄说与我们知道,原是他家中的二房三房奶奶,竟在同一天吊死了。”
姒飞天听闻此言,浑身打个寒颤,半晌也不言语,只默默向桌旁坐了,将息了一阵方才叹道:“罪过……”志新闻言不解,因笑道:“娘今日这是怎么了?咱们又不与他家相识的,倒没得杞人忧天起来。”因望了望桌子上,却见今日饭菜倒是十分丰盛,竟有些牛肉肥鸡,碗内盛着白米饭,志新见状,虽然母亲管教严厉,怎奈他是孩童心性,约束不得,早已垂涎欲滴,因试探往桌边坐了笑道:“娘今日如何得了这些好吃的?”
姒飞天兀自出神之际,听见孩儿有此一问,因勉强笑道:“今日水氏娘子帮我揽来一些生意,因要做几双绣鞋,又先给了定钱,我想着这几日你总没有荤腥可吃,便烦她替我将定钱换了饭菜给你吃的。咱们只顾着说话,怕是饭菜都冷了,让我再去给你热一热。”志新闻言笑道:“不用劳动母亲,如今虽不是暑热天气,却也闰月初秋,并不十分寒冷,孩儿原不耐烦吃滚滚的菜,此番将就些也使得。”
姒飞天见志新见了这些荤菜有些隐忍不得,因怜惜一笑道:“这也罢了,你且多吃一些,等我把内间的活计拿来此处做。”说罢打起帘子进了内间,未几手捧着一只尚未完工的绣鞋,就着桌上昏黄的烛火绣了起来,志新见母亲只管做活,并不用饭,因不敢先动筷子,疑惑问道:“娘怎么不与孩儿一起用些?”姒飞天闻言笑道:“我吃过了,这是留给你的。”
志新何等聪明,早已猜出母亲是因为这些东西得来不易,便舍不得自己吃,因谎称吃过了,倒要将好饭好菜的偏了自己。因放下碗筷跪在飞天膝边,伸手抱住她的膝头道:“娘如何哄我?若是娘不肯吃,孩儿就不起来。”
姒飞天见自家孩儿这般孝顺,又颇会撒娇的,十岁上正是顽皮可爱的年纪,却略略解了自家惆怅心怀,因将志新扶起来抱在怀中笑道:“就数你机灵,这也罢了,咱们吃饭吧。”因将手中活计丢在一旁,母子两个用饭不提。
却说金乔觉出离了东村口,因翻身上马,徐徐打马往镇上而去,沿路之上心思有些郁结,自己原当那姒家娘子是个知己,还道是往日自家一片心事,她多少有些明白,只是今日见她冷言冷语倒有些生份起来,却也是自己贪杯误事,明知心上人性子端庄,还要直唤她闺名,倒教她反以为自己竟有轻薄之心,日后却难提起求亲之事。金乔觉想到此处,心中颇为埋怨自己唐突了佳人,复又想到战大哥的妻房水氏娘子,因是大户人家女儿出身,往日里倒与姒家娘子有些交情,左右他夫妇二人早已明白自家心事,不如竟请那水氏娘子前去劝和劝和,顺便探听姒飞天的口风,若是她端起架子只为母子两个的名声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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