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脸上不见半点恼怒痕迹,反而是带着点莫名的温和看着萧祸九,见他撞见自己的窥视,也不觉愧意,只问道:“……好笑么?”
“……”萧祸九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边两人的互动显然让被无视得彻底的沈老先生愈发恼怒了,那根大概本就是用来做做样子的方头拐杖被更重地敲了敲,沈老先生直接从萧祸九身后绕了过来,开口便不是什么和善语气:“唐先生,你今日来——”
话声在他的余光扫到萧祸九的脸上时,戛然而止。
起初还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之后沈老先生的眼睛越瞪越大,表情都有些微狰狞。几秒种后,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似的,老人的脸已经开始涨红起来,青筋在他的额头与手背上绽起。
只看那力道,萧祸九都怀疑他能捏碎那拐杖的头。
老人家憋了这么长时间,才颤巍巍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娟、儿……”
话音落后,毫无征兆地,老泪纵横。
萧祸九原本只是被老人的反应给惊到了,只是在听见老人喊出的那个名字时,他的神色蓦然呆滞。
——从小他就听妈妈说过,说外公是很厉害的大人物,可惜瞧不上他下属的下属的……总之再传很多阶层才能轮到的他的父亲;外公说父亲做的职业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与母亲在一起更是危险得多,从来不肯让父亲去家里见母亲。只是后来母亲和父亲私定终身,还有了他;外公一怒之下将母亲赶出了家门,逼着她改了名字。从那以后,母亲再也没回过家,随着父亲来到了这里定居;她鲜少与人来往,虽然想家,却又自觉对不起父亲而不敢回去;她曾说过,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儿子能长成光鲜亮丽的大人物,带着她回那个家去,告诉她的父亲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再后来,还没等他长大,她就在那场厄难里离开,连尸骨都未留下……也再没能去见她做梦都想再看一眼的父亲和家。
若他记得不错的话,母亲说过,她原本的名字……便是“沈娟”吧?
记起了这一切再看见老人的泪涌时,萧祸九在这一刹那想要不管不顾地走上去抱着老人痛哭一场——父亲生而为孤,他更在七年前同时失去了父母……他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自己的亲人,却不曾料及上天会安排这样一场猝不及防的相逢。
眼眶压抑得通红,萧祸九紧紧地攥着拳,强挤出一丝笑容:“沈老先生,您是哪里不舒服么?我扶您去休息吧?”
话音落后他有些狼狈地上前一步搀住老人,在众人惊异的目光里离开了正厅往一侧的休息室走。
萧祸九不知道自己的声线抖成了什么模样,他甚至有些顾不得唐奕衡的反应。于是自然也就没有看见,他身后唐奕衡思索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然后男人只是轻叹了声,拦住了要追上去看看的赵硕,带着复杂的心疼的目光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沈老先生再次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老人的脸色仍旧有些差,情绪倒是比之前要稳定了许多。
一见沈老先生露面,不少人都把目光落上之后就赶忙移开——刚刚目睹了老人家老泪纵横的画面,谁敢在这时候上去触霉头?
唐奕衡走过去了。
“沈老先生,萧……我的助理怎么没随您一起出来?”
老人冷冷地睖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去洗手间了……到底他是你的助理,还是你是他的助理?分开这么一会儿都不行?”
旁边偷偷听着的人直冒冷汗:这种话,也就沈老先生敢这么说出口。
唐奕衡听了之后半点恼怒都不见,竟有些安心受教的意思。
连沈老先生自己都对唐奕衡的反应觉得奇怪,狐疑地打量了对方几眼,仍旧看不出什么端倪后,也就只得作罢。跟几位同僚托口自己“身体不适”,便准备离开了。
临走之前,沈老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皱着眉看唐奕衡:“萧……祸九是我故人之子,我不求你唐家如何重用于他;但只要有一日他在你们唐家安生过着,我便绝不会与你唐家为难。”顿了顿,似乎想起点什么,老人的神色蓦然阴沉下去,“相反地,若是他在唐家出了半点差错……唐奕衡,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和你善罢甘休。”
最后这句话几近威胁,唐奕衡身后几位长老同时面露冷色,脾气向来不怎么和善的三长老已经冷笑了一声:“沈老先生,大话可别说得太早,您——”
唐奕衡蓦地抬手,止住了三长老接下去的不逊之言。
沈老先生对三长老的话竟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唐奕衡,视线暗沉。
唐奕衡脸上无喜无怒,放下手后便弯身下去,竟是毕恭毕敬地给沈老先生行了一个长揖之礼。
顿时整个宴会厅里,有意无意望着这里的所有人悚然而惊,不约而同地噤了声。整个大厅内霎时间落针可闻。
连沈老先生都在这一礼里脸色大动。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个男人的身份地位,至少在第七区用权势滔天来形容唐奕衡与他的唐家毫不为过;看着这个男人就此折腰,他们怎么可能不诧异地快把眼珠瞪出来?
几位长老都倒抽了口冷气,焦点中心的唐奕衡却半点不受外扰,安静的大厅里,他的声音分外低沉有力:“萧祸九的长辈,便是我唐奕衡的长辈,无论沈老先生如何,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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