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祈霖才又睡得安静,张冲向着耶律洪础觑了一眼,见他仍然坐在床沿上瞅着祈霖一动不动,回头见灯光一明一暗,遂走去移开灯罩,一边挑去灯花,一边轻声说了一句:“少爷晚上老是发噩梦,要是醒来看不见亮,会吓着他!”说到最后,忍不住又有些恨起这个又残忍又冷血、而且心思难以捉摸的大王来。因为少爷会受伤,会发恶梦,全是他害的。
耶律洪础站起身走出去,一直走出临松轩,却不想去内院妻妾的房间,直接走到前堂,就在平时小憩的睡榻上胡乱躺了一夜。
☆、第四十四章 (3259字)
祈霖因存了求死之心,从狂奔的马上向着大树重重一撞,虽然错过了头部要害,但是力量都集中在胸部。幸亏那树并非死物,被他一撞之下,一晃一荡也消去不少力道,胸骨虽然撞折了两根,却没有完全断开,但心肺脏器却受到了震伤。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伤及胸骨,虽有最高明的大夫、最珍贵的药材,仍直到二十余日之后,方拆了夹板。说话吃饭基本无碍,但是起坐行动就需要格外小心。幸亏祈霖本来安静,加之外伤虽然好转,心伤不曾愈合,每日睡睡醒醒,也不跟人说话,也不跟人笑。
耶律洪础自那日探过祈霖一次,之后又是一连十数日未再往临松轩走。直到某一天问起杨锐,听他说到已经拆除夹板,这晚吃过晚饭,忍不住又到临松轩来。
谁知祈霖先吃了药,这会儿正在吃饭,听见外边延虎报说大王来了,祈霖猛一抬头,看见耶律洪础正走进来,方刚有些红润的脸色瞬时间又变成雪白!
耶律洪础见他头上纱布已经拆掉,额头上兀自有一个大大的疤痕,心中一阵疼惜,张口刚要说一句话,祈霖忽然丢了手中的筷子,起身就往里屋走。
但他胸口伤势并未痊愈,这样展开身体一走,顿时一阵裂痛袭了上来,禁不住一手抚住胸口,痛得弯下腰来。张冲大吃一惊,抢上一步将他扶住,回头向着耶律洪础一望,却不敢开口叫他离开。
耶律洪础如何不明白祈霖纯是不想看见自己,心中的疼惜瞬时间化作了恼怒,随即想到这二十余日好不容易看着这小牛犊子慢慢活过来,就算要教训他,也得等到他完全康复之后。
前后一想,也只得暂且忍耐,一甩袖子转身走出了临松轩。
小小也赶上来跟张冲一起扶着祈霖在床上躺下,等到他脸上渐渐恢复血色,小小忍不住又哭起来,道:“少爷,为什么你现在做什么事再也不顾念着小小?都二十几天了,连话都不跟我说一句,少爷你知不知道,看着你这样,小小也想死了算了!”张冲忙道:“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少爷怎么不顾念你了?他就是不想说话而已,那有什么要紧,你快不要在这儿烦他了!”
原来祈霖心如死灰,本无意再活,刚苏醒的时候本来不愿吃药,是小小哭哭泣泣,只说要跟他一起死。祈霖听他哭得可怜,心里实在也放不下他,这才配合大夫,重新让自己恢复过来。
此时听张冲一说,小小勉强忍住了眼泪。张冲想了一想,转头又来劝着祈霖,道:“我说句话你别生气!那大王……的确不是个好人,但是他对你……也真是没什么可说,你真的没必要这么恨他!就说你刚受伤的那会儿,他跟发了疯一样,让士兵将全城的大夫都抓了进来,还说要是救不活你,那些大夫一个都不能活!这些天他虽然没进来看你,但是我听延虎说,他把公事全部交给了枢密使,每天什么也没心思做。毕竟他是个大王,能够对你到这个程度,真的是不容易了!”小小也道:“是呢少爷,连三王爷也说,从没见他二哥这么失控过,好像……谁要是敢说一句你活不了,他马上就要把所有人都杀了给你陪葬!所以,三王爷说,他这个冷冰冰的二哥,这次只怕是……动了真情了!”
祈霖瞅着帐顶,呆呆的不言不动,直到两人都以为他这次又不会理会了,祈霖才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话来,说道:“他对我好,还能在我眼面前大开杀戮,那我宁愿他不对我好!”
这是他自受伤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小小张冲大喜过望,忙要接一句话,回过头来看时,祈霖又已经闭上了眼睛。张冲忙给小小使个眼色,叫他暂时不要多说,以免惹得少爷更加心烦。
之后耶律洪础又是很长时间没再往临松轩走。祈霖不见他来,反而心绪宁定。再有张冲小小左右劝着,也就渐渐的不想其他,偶尔大夫开来药单,他也会拿过来斟酌斟酌加减几味。为他诊治的本是南京城最出名的几个大夫,但辽人的医术多传自汉人,祈霖所拜几位师傅又是汴梁城中最出名的几位大师,所以他本身的医术只会在那几个大夫之上,不会在他们之下。虽然说名医不自医,但他自身的状况毕竟还是自己最清楚,再加上每天所供全是最珍贵的药材,诸如灵芝、人参、茯苓、何首乌一类补养之药,更是给他当饭吃。
所以祈霖的伤势一日好过一日,到得五月中旬,已经行动自若,只要不在胸口上用力按压,已感觉不到疼痛。
耶律洪础算算已有整整一月不曾见他,心里终是丢放不开,这日本来想在李芳的屋里睡下,偏是那一天李芳来了月事,一时不能服侍,耶律洪础大觉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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