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三人在野外露宿。
高轩辰去河边打水,纪清泽坐在树下生火,吕泥鳅被捆了手脚,蜷缩在一旁。
“哎哟!哎哟哟!”吕泥鳅突然叫了起来。
纪清泽放下搅动火苗的长树枝,问道:“你怎么了?”
吕泥鳅可怜兮兮道:“纪少侠,我的腿抽筋了,可否帮我把绳子松松?”
这小乞丐可怜倒也可怜,一会儿被人点穴,一会儿被人用绳子捆着,见天被扔在马背上受颠簸。他本不是习武之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折腾?那脸色原就不大好看,如今更是蜡黄,唇上也无半点血色。
纪清泽走上前去,替他将身上的绳子松了,又回到火边坐下。
吕泥鳅一边装腔作势地哼哼,一边揉腿,一边又在偷偷观察这附近的地形。他一刻也没有打消想要逃走的心思,然而那高轩辰盯他盯得十分紧,对他下手也狠。反倒是纪清泽,良善温和不少,因此他想要跑路,也得挑高轩辰不在的时机。
他心里倒也是觉得蹊跷的。当日他被田峰挟持,无论是田峰也好,还是那幕后主使的中年男子也好,全都是冲着纪清泽来的,可最后吃了大亏的人却似乎是高轩辰。不过这也与他没有关系了,他只想离这趟浑水越远越好。
吕泥鳅见纪清泽在生火,便在就近拾起柴火来。他一面拾,一面观察纪清泽的脸色,见纪清泽没有对他的举动产生异议,心思立刻活泛起来。
他一面与纪清泽搭讪:“纪少侠,你和高少侠都是天下论武堂的学生吧?”
纪清泽并没有和他交谈的兴趣,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吕泥鳅立刻开始溜须拍马:“真厉害!听说能进那天下论武堂学艺的,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家的公子小姐;从天下论武堂里出来的,以后也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你们平日里必定时常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吧?敬佩,敬佩!”
这吕泥鳅好生油嘴滑舌,拼命给纪清泽戴高帽子,其实只为了给自己谋条生路。可他也不想想,当初他之所以遇见高轩辰和纪清泽,岂不就是两人路见不平行侠仗义,结果反被他恩将仇报么?
纪清泽皱了下眉头,不再接他的话茬。
吕泥鳅讨了个没趣,也不气馁,一面拾柴,一面搜肠刮肚地恭维纪清泽,什么“侠义”、“慷慨”,凡他能想到的好词,就不断往纪清泽的身上堆。他拾了些柴就送回来,又去边上拾,一次走得比一次更远。
纪清泽这几日心事满满,时常走神,也就没有一直盯着吕泥鳅。
那吕泥鳅借着拾柴的名义,走出三四十米远,回头一看,只见纪清泽又陷入了入定的状态。他往树后一躲,藏了片刻,又探出头悄悄往回看,发现纪清泽并没有发现他已经离开了视线。
吕泥鳅心中暗喜,立刻撒腿狂奔,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他刚跑出没多远,忽听身后轻轻传来“咔”的一声,似是树枝被人踩断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突然他的脖颈后方被人重重一击,他两眼一黑,扑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高轩辰提着吕泥鳅走回火堆旁,将小乞丐往边上一丢。
小乞丐扑地的声音拉回了纪清泽的神智。他看着地上神志不清的小乞丐一愣,抬起头,看见了高轩辰晦暗不明的脸。
纪清泽揉了揉太阳穴,哑声道:“……抱歉。”
高轩辰开口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两人隔着火堆,无声对视。
片刻后,高轩辰长长吐出一口气,将自己的凌厉和冷硬全数卸下,绕过火堆,走到纪清泽的面前蹲下。他捉起纪清泽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他仰起头,注视纪清泽的双眼。
这么近的距离,他们一眼就能望穿对方眼底所有的情绪。
“清泽。”
“嗯。”
“清泽,你想放他走吗?”
纪清泽一愣。吕泥鳅两次险些在他手中逃脱,皆因他走神的缘故。但他并非故意放人的,若他真的想放,随时随地可以斩断吕泥鳅身上的绳子让他离开。他只是……只是似乎也并没有盯紧吕泥鳅的想法,才会让他一再走脱。
高轩辰略略思索了一下,组织好自己的语言,方开口道:“如果,你不愿深究此事,那就让他走吧。我们可以不去苏州,哪里都不去了,你只要陪我回一趟出岫山……不,也不必去了,我写一封信,托人送回去,过几年再回去也不迟。眼下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去漠北,去西疆,去看大漠黄沙,去看雪山落日,或是到江南小镇,住上几年,过寻常人的日子也好,研习武学也好,都听你的。”
纪清泽呆住。他想说“我没有”,可没有什么?他心里乱糟糟的,其实根本没有想明白,或者是不敢往深了去想。
可他没想的事情,高轩辰却想了。
“这一路来我一直没问过你的意思,都是我在做主张。”高轩辰说。他一抓到吕泥鳅,便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心全想着找出那幕后黑手,报这一年的仇。他甚至期盼着吕泥鳅见过的那中年男子就是纪百武。可他却忽略了纪清泽的心思。
纪清泽和纪百武父子不睦,这一点全武林的人都知道。可别人都不是纪清泽,纪清泽究竟是怎么想的,别人也不会知道。纪清泽两次让吕泥鳅脱逃,是无意?抑或他内心深处想要逃避这场纠葛?
高轩辰道:“清泽……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一年前你我擦肩而过,几乎天人永隔,全是因为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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