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安被平白无故数落了一通,心里自然不痛快,反问道:“难不成看书一定要有用才是?”
“自然!”那人答道,“你们快随我面圣去吧,若是写得好了,到时候自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说完,也不等宝禾先生他们说话,便带着二人向王宫而去。
一路之上,只听得街道两侧不断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刘子安素来厌烦读书,听到这种声音只恨不得把耳朵堵上,然而宝禾先生却道:“果然是文明之国,一国皆是读书的种子哩!”
那官员面露得意之色,道:“二位不妨到学堂来参观一下。”
说完,便昂首阔步地带路。
宝禾先生二人无法,只得跟上。
次第间,三人已到了一个学堂。还未行至门口,那稚嫩的读书声便已轰然如打雷。
宝禾先生侧耳细听,只听他们读的是:
无后世之名,圣人之所忧也。
夫一时之名,不必有也,后世之名,不可无也。故君子不求名,而又不得不疾乎此。
夫子若曰:好名者,人之恒情也。故下士求名,人亦不得以为躁,但我恨其急一时之名,而非千秋万世之名耳。若君子则知所以审处于此矣。
以为一时之名,自我为之,而其权在人,苟我之聪明才力,注乎名则有名,而皆倚人以为重,盛与衰我不得而知之,而此名而名者也;
千秋万世之名,自人为之,而其权在我,苟我之聪明才力,注乎名未必有名,而常修己以自立,高与下我将得而定之,此名而实者也。
名而名者,无之在于未没世之前,君子岂可以徒疾乎?
名而实者,无之在于既没世之后,君子岂得而不疾乎?
人之生也有爱有僧,故有幸而有名者,有不幸而无名者,至于身没之后,与其人不相接,则不可曰爱憎之所为也,而寂寂者竟如斯,则将何以自异于里巷之子耶?人之生也有失势有得势,故有幸而无名者,又有不幸而有名者,至于身没之后,与其时不相及,则又有非得势失势之可论矣,而泯泯者遂如斯,则又何以自别于草木之俦耶?
人之贵乎荣名者,贵其有益生之乐也;君子之贵荣名者,贵其有不死之业也。死而无闻,则其死可悲矣;死而可悲,则其生更可悲矣。是以君子抗节砺行,唯恐不及耳。人之以为没世之名者,是我身后之计也;君子以为没世之名者,是我大生之事也。死而无闻,则其死不及忧矣;死不及忧,则其生大可悲矣。是以君子趋事赴功,惟日不足耳。
人但见君子之为人也,誉之而不喜,毁之而不惧,以为君子之忘名也如此,而不知有所甚不忘也;不大言以欺人,不奇行以骇俗,以为君子之远名也如此,而不知有所甚不远也。
盖有大于此者而已,有久于此者而已。若夫营营于旦夕之间,是求速尽者也,好名者岂如是乎?
宝禾先生听这些孩童读的尽是些“之乎者也”的东西,自己亦不大懂,只道是些高深莫测的文章,心中汗颜,忖度道:“这么小的孩子便能写出如此文章,待长大成人,岂不是更了不得了。”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暗暗奇怪,像这等国家,他应该会有印象,然而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难道是近些年新出现的国家?
刘子安想的没有宝禾先生那么多,见一帮孩子在屋里上课,便探头向屋内看去,想瞧瞧有没有人在开小差。
然而入眼所及,每个孩子都在那里摇头晃脑。
刘子安只觉心中惭愧,想到自己小时候,虽然也读书,但很少能领悟其中的妙处,只记得有那么两三回,读到书中绝妙文字,只觉心中酣醉,摇头晃脑,肌肤颤抖,三万毛孔,没有一根不舒坦。没想到这里的孩子,看上去不过只有四五岁,竟无一不能领会文章的妙处所在!
刘子安感慨万千,心道即使是从小被称为神童的三哥,恐怕也没法跟这些孩子相比。
正当师徒二人慨叹不已的时候,那些儿童发现了窗外的陌生人,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起来。
那授课的老师却没看到宝禾先生他们,不知何故学生忽然散了心,立刻大怒,跳到一个望着窗外发呆的学生面前,命其站起来。
那孩子见此,知道不妙,胆战心惊地站了起来。
那孩子个子小小的,只到那老师腰的位置。
只见那老师使出全身力气,“啪”地一掌将此学生打翻在地,又挨个跑到方才走神的学生面前,每人皆狠打了一巴掌。
那些被打的学生跌在地上,眼泪汪汪的,却不敢哭泣,默默地爬起身来,坐在桌前继续读书。
其他学生见此情景,吓得脸色苍白,抖抖地读起书来。
老师又高喝:“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若是不好好读书,你们以后在社会上又要如何立足?”
刘子安听了只觉得荒唐,道:“难不成除了读书之外就没有别的出路了?目光也太狭隘了些!”
那老师此时方看见窗外有陌生人,气冲冲地跑出来,大声骂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山野村人,来这神圣之地捣乱。”
宝禾先生一听这话乐了,拽文道:“小生系过路旅者,听闻此地书声朗朗,思及幼年之事,心中感慨,特来拜访,不料惊扰先生授课,还请见谅。”
那人听闻此言,脸色果然缓和了些许,道:“《诗》有之:伐木鸟鸣,求友声也。汝既一心向学,予又何来见怪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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