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没有答腔,直愣愣地看着脚下的地,似乎要把那块地望穿。
“安容吃过很多苦,他跟你提过吗?”赵明朗这话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揭开安容的陈年旧痛,让这人难受,逼着他去梁府。
阿七猛然间抬头,然后顿了顿,摇摇头。
“看来他也不是什么话都跟你说。”
这话十分伤人,至少阿七疼了一下。连面前的赵公子都知晓的事儿,安容却从来不对自己说。
“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刚才在外头你也听了不少,我们正缺一个人去梁府,杀了梁怀石。”
阿七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去,可自己清清楚楚地知道,去了就回不来了。阿七怕死,而且还怕死得要命。
赵明朗看出了他的犹豫,“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再寻他人便是,总归得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愿意为安容豁出性命去达成这件事儿的人,应该并不好找。”
阿七的嘴唇在颤抖,他有好多话想说,好多话想问,还有好多话要……交代。
“我去了,会死吗?”
赵明朗瞥了他一眼,知道这人多半是同意了,只是看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惨样,又觉得自己太过残忍,这人从没招惹过自己,自己却要逼着他去送命,心里的那根同情之弦拨动了几下,赵明朗说道,“你……实在不想去,不必勉强……”
“我会死吗?”
阿七还是重复着自己刚才的问话。
“不一定的……”
阿七转身往回走,入眼的浮华他全然看不清,紧了紧身上单薄的秋衣,这天气越发凉了。
到了馆子,阿七直接去了二楼,推开门的那刹那,安容也抬头望着他,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阿七觉着,好像也值了。
“你去哪儿了,我还四处找你呢。”
阿七奔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安容,把头埋在他肩上,直到安容肩膀上传来阵阵湿意,他才知觉,这人竟是在哭。
“怎么了?”
阿七仍伏在安容肩上,“赵公子说你过得苦,他说你过得苦,我也苦,咱倆都苦……”
安容心下一紧, “他跟你说了什么?”
阿七不答他,自顾说着,“从杂役房走到你这儿,一共得走一千二百来步,就从门口开始算起,一直算到你屋子门外,有时候步子跨大了,一千步也就走到了……每次到了这儿,我只要再抬脚走几步,就能见着你了,可我只敢窝在门外,一直呆到你屋子里再也没有光亮……”
“阿七……”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我以前在馆子里面呆的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阿七说着说着情绪几乎失常,哭得快断气了。安容清楚,这人刚才出去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稍稍平复后,阿七像疯了一般,狠狠地扒开安容的衣服,然后把自己的一并脱了,搂抱住安容,二人之间不留一丝空隙,情-欲弥漫,撩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热-潮。
情到深处,阿七迷濛间,小声说了句,“不报仇了好不好,咱们离开这里……”这祈求的卑微语气,几乎耗尽了阿七所有的气力,说完这话后,阿七整个人就像虚了一般,如一汪水瘫倒了。
安容却瞬间清醒了,整个人彻底从情-欲里脱离开,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阿七抿唇不语,他当然知道啊,他也是人,也有私心。
安容失了兴致,拂开阿七,阿七却死命不撒手,又重新攀上安容的身子,“你笑起来好看,以后要常笑……”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安容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你今天碰上什么事儿了?是不是赵明朗跟你说了什么。”
阿七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其实直到现在,安容也没能想到,赵明朗竟会求着阿七去送死。他哪里能料想到,他的挚友逼着自己的枕边人去送死。
安容叹口气,捏了捏阿七的脸,“真丑。”说完就笑了,凑上去亲了亲阿七,心里却想着,再丑也是自己家的,别人看不得。
阿七这些日子越发奇怪,他脸皮薄,怕别人背后议论,晚上的时候一般都会回自己的杂役房。可这几日,这人倒像天不怕地不怕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直往安容怀里蹭,蹭着蹭着又把安容点着了火。一夜下来,两人几乎都没怎么阖眼。
这厢溺的是闺中之乐,安容总是戏说阿七,他要是个女的,保准儿是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
阿七却来了一句:祸国殃民是什么意思?
安容来了劲儿,一下子又扑倒了阿七,“就是这个意思。”
离那一日愈近,安容的心思也愈加沉重,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找到替他去刺杀梁怀石的人。其一,那人必须忠诚;其二,那人于自己而言,微不足道。可是二者合为一,要找出这么个人难上加难。没有哪个,愿意平白无故地替另一个人去送死。
这些阿七都看在眼里,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稍稍庆幸,还好有自己,愿意帮他达成心愿……只盼着,往后这人常开怀,日子别再过得这么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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