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找我谈话,要给我调岗,让我出监区,到局里工作。”
邵钧一边说一边看罗强的神色。
“出去?……出去好啊。”
罗强的声音飘渺得像口里呼出的那一口烟雾。
“好?……我去局里,就不能每天来监区,也管不了你们了。可能一个月都没机会上来一趟,你觉得好?!”
邵钧急着解释。
“走行政不好吗?你才多大,你还打算一辈子待这儿?我们十五年,你也给自己弄个十五年?”
罗强说话的口气极其平淡,甚至冷漠,听不出一丝一毫情绪的波动,就好像谈的不是俩人切身息息相关的大事儿,而是谈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儿,爱咋咋地,老子无所谓。
邵钧微微愣了,一脸失望。
事实上,他当时就把调职的事一口回绝。他跟领导说:“我在这儿干挺好的,人我都熟了,跟大家处得不错。头儿,让您费心了,谢谢您一片好意,我真不想走。”
领导在烟灰缸里杵着烟头,心里也烦,这事儿麻烦了。邵小三儿你个臭小子,咋这么不懂事呢?你调不调职的,你以为这是你一人儿的事吗?要不是你爸爸托付我、叮嘱我,你要是监区里随便哪个没头没脸没背景的小民警,老子管你待在哪儿?!
谁都知道,在监区工作的基层干警最辛苦。刚考上公务员分配过来的大学生,没有门路背景的,一个个儿都必须下监区,熬上几年,再琢磨调动别的岗位。局里各个部门的闲职肥差,早都让走后门儿上来的小孩占上了,一般人还捞不着宣传委的美差。坐办公室里打打电脑,写写文件,给机关报纸发个宣传稿(稿子质量咋样都没人管),这闲差谁不乐意啊?
三监区现在的这批干警,田队长是整天琢磨着调离的,上上下下跑了好多关系。这人也是没办法,再不离开清河他媳妇忍不了了,整天在家里闹,要跟他打离婚。
而像王管这样的,家早都搬到清河县城,大半辈子都这样儿了,反而不会整天惦记调走。犯人们平时跟这人开玩笑,说:“王叔叔,打心眼儿里佩服您,真不容易,我们都心疼您。我们这些人,判的是有期,好歹有出去的那一天;就只有您,判的是无期,您在这儿服刑一辈子。”
邵钧兴冲冲地找罗强谈,没想到让罗强兜头浇一盆冷水。
邵钧瞄着人,琢磨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昨天,见着我爸爸了吧?”
罗强挑眉,缓缓道:“……你爸跟你说啥了?”
邵钧蓦然松一口气,眼底溅出一片不屑的神情:“我就知道!罗强你忒么原来就是因为这么个俗事儿!”
邵钧还没来得及跟他爸说上话。他思考罗强如此反常的态度,脑子转得滴溜快,猜也猜出来。
邵钧含着烟,揶揄道:“至于吗?小心眼儿了?不就是认识我爸爸了吗,就不理人了?”
罗强哼道:“老子早就认识他了。”
邵钧问:“你啥时候认识的?……”
“操,别告儿我当初是我爸爸抓的你?!”
罗强一口烟喷出来,低声骂:“你丫的……”
邵钧叉着腰歪头看人,难以置信,突然忍不住大笑:“还真是啊?!”
“罗强我爸要是能亲手把你这种人逮着,他竟然能抓住你?那我可真要对我爸刮目相看了我崇拜他了,我以前可真小瞧他老人家的能耐了!”
邵三爷这种人,可能是从小让家里保护得太好,虽然骄纵些,但是人单纯,根本就没太多心计,时不时暴露出小孩的脾气心性,要对谁好就是真好,没心没肺的。
他这一没心没肺,罗强也怒不起来,让邵钧几句话说得,真是没治。
邵钧特别坦率地说:“罗强,没事儿吧?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记恨上我吧?”
罗强无奈地撇嘴:“……那,老子还不能记恨你几天啊?”
邵钧:“你都记恨超过二十四小时了,瞧那张老脸都耷拉下来了,真他妈不让人待见!”
罗强:“老子就长这样儿不成啊,看不惯不待见,你甭看!!!”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恢复了臭贫的日常模式。
邵钧说:“嗳,我爸爸挺酷的吧?”
罗强闭了一下眼:“你长得也有点儿像你爸,能看出来,是亲的。”
邵钧神情里难得露出严肃和稳重,说:“家里乱七八糟的事儿且先不表,就公事而论,我爸是个很不错的警察,有能力,真办了几个大案子。”
“要不然也不能把你这只鸟给打下来,对吧?”
邵钧话音里带着几分小得意。哪个小孩都骄傲自己有个能干强大的爸爸,爸爸要是在外边儿没出息、没本事、没事业,那简直比这个爸爸在家里不是好爸爸更加丢脸。
罗强没有回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把脸别过去,静静地抽完最后一口烟。
他把烟头捏在自己手掌心,直接掐掉,指肚厚皮留下烟熏火燎的黄色印迹,就是要那个生生的疼劲儿……
“邵警官,是你爸让你调走的吧?”
罗强吁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听你爸的话,别再耗下去,纯属浪费你的人生,你爸是真心为你好……走人吧。”
第31章 篮球场上的吻
罗强甩下一句“走人吧”,漠然转身走了,烟头踩在脚下,没跟邵钧再多说一句话。
“罗强你回来。”邵钧张口叫人。
罗强不理他,走了。
“罗强,你给我站在,你这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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