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来的时候,身下已经垫着柔软的被褥,入眼则是暗红色的幔帐。
安静而宁和。
跟自己之前置身的地方,仿佛是两个世界。
赵暖看他两眼迷蒙,神情懵懂,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来,告诉哥,这是几?”
“……一边玩儿去。”赵肃抚额,知道自己不是在梦境里了。
赵暖啧啧两声:“这样可不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乡试魁首是个温文儒雅,谦和有礼的翩翩少年郎,只有我才知道你这张嘴巴比谁都厉害!”
赵肃初醒,听他说话就像无数苍蝇在耳边嗡嗡叫唤。
赵暖见他神色萎顿,这才嘿嘿道:“你这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还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吧?”
赵肃撑着额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援兵来了?”
“没错,都指挥使戚继光亲自率兵来援,不仅解了长乐之围,连带闽侯的倭寇也被扫荡一空,不过闽侯县县令可没有杨大人的骨头那么硬,倭寇一来,他就弃城逃跑,那些将领士兵跟着一起跑,结果闽侯县被倭寇烧杀抢掠,比我们惨多了。”
戚继光,这个名字如同一道响雷,映在赵肃心头。
“他在哪里?”
“现在还在县衙里,好像在跟杨大人叙话,据说一时半会都不会走。”
赵肃点点头,想着能找个机会见上一面,也不枉自己来这个时代走过一遭了。
戚继光这个人,即便放在后世,也同样如雷贯耳。
史书有云:三十年间,先后南北,水陆,大小百余战,未尝一败。
但世人大多只知他抗击倭寇的战功,却不知道他还打过北面的鞑靼,写过兵书,更不知道这些战功背后隐藏的艰辛。
他会做人,他左右逢源,他贪墨钱财,用来疏通关系,攀附权贵,甚至巴结过严嵩父子,因此屡屡被言官弹劾。
可这些,都只是为了能继续打仗。
在明朝做官很难,做明朝的武将就更难。
他们不仅地位比同级文官低半阶,别说打输了仗要承担责任,就连打赢了,也分分秒秒会被扯进无休止的政治斗争里,随时可能不明不白地丢掉性命。
前车之鉴,数不胜数。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戚继光还能战功累累,就无法不令人敬服。
赵暖打断了他的沉吟:“愣着做什么,你家被烧了,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关心?”
赵肃淡淡道:“烧都烧了,人没事就行,就算这次不烧,下次也会被烧。”
赵暖一愣:“你说什么……难道房子不是被火箭射中,意外着火的?”
赵肃瞅了他一眼:“你家和铺子能同时着火,而附近的房子都没事?”
饶是赵暖再笨,此时也猜出端倪,不由脸色大变:“谁干的?”
赵肃:“我不知道。”
赵暖皱眉苦思:“会不会是唐宋居平时生意往来,得罪了什么人?”
“不排除这个原因,但可能性不大,一来唐宋居规模很小,没有妨碍到别人,二来我娘平日与人为善,跟左邻右舍的关系都很好。”
“那会是谁?”
赵肃一笑:“兴许是有谁瞧我不顺眼。”
赵暖嘴里念念有词,思绪转了一圈,蓦地瞪大眼睛:“赵谨?!”
第13章
这个人的脑袋还不算太笨,赵肃看了他一眼,一边起身穿衣:“我只是怀疑罢了,也有可能不是他。”
赵暖咬牙切齿:“我看十有八九就是他,这几年来,明里暗里,给你们找了多少麻烦,还在外面到处散布你是被赶出家门的庶子,如果不是他,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赵肃穿戴整齐,又把他端进来的粥喝了,顿觉浑身暖洋洋的,不似之前那般乏力,一边笑道:“你的名字倒过来写,对我也无甚好处,你既是无事,就去沈乐行那里帮忙吧。”
“那你呢?”
“我去一趟县衙。”
长乐县衙内,杨汝辅正与人相谈甚欢,看上去心情不错。
这一仗虽然打得艰难,但最后还是等来援军,此事一了,如无意外,自己应该是可以升迁的,反观隔壁闽侯县,知县不战而逃,一旦坐实罪名,至少也是个流放戍边,什么升官发财,想都不要想了。
跟他一比,自己何其幸运。
眼前这位虽然是自己的救星,可言语谦虚,丝毫没有寻常武将的粗鲁,更无身为上官的矜傲,几句话下来,杨汝辅对他的好感立马深了不少。
瞧瞧,什么叫居功不傲,这就是!
杨汝辅起身,郑重行礼:“下官代全县百姓谢过戚将军,如果不是您及时赶到,只怕全城百姓,连同我这条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戚继光忙扶住他:“杨大人不必客气。”
在此之前,戚继光刚刚因为台州大捷,而被提升为都指挥使,总领浙江一省军务,本来像福建这种的事情,是用不了他亲自出马的,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可说来凑巧,总督胡宗宪因倭寇往福建一带转移,让戚继光入闽平倭。
戚继光于几日前启程,一路到了福州附近,正好赶上倭寇来犯。也算那帮人倒霉,在浙江时被戚继光等人收拾得够呛,现如今转移阵地,又碰上这位冤家煞星。
结果自然不待说。
所以杨汝辅还有命在这里推来让去。
两人闲话间,外头来报,说赵肃求见。
杨汝辅一边让人传请,一边对戚继光说:“这位是福建今科解元,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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