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笙踏入御书房,在离御案还很远的地方便停住脚步,拱手一揖:“莫云箫见过皇上。”
容熙见他憔悴成了如此模样,心中又多了几分歉疚,便先行开口道:“朕已为常宝寻了块好地方葬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你无需担心。”
莫云笙躬身称谢:“多谢皇上。”
容熙叹了口气,面上现出些为难来:“朕虽然知道谁是这幕后主使,但想动她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需知如今已是牵一发动全身,朕没有万全准备之前,不能轻举妄动。朕知道你心中难过,但死者已矣,还是节哀顺变吧。”
“云箫不敢妄想以一己之私坏了皇上的朝堂大计。”莫云笙神色淡淡,语气也没有半点改变,“皇上能屈尊过问此事,我已是感激涕零。”
容熙很多次设想过少年听到自己这番话之后的反应,以沉默来做无声的抵抗,或是对他横眉冷对怒言相斥,唯独没有料到这种顺从接受的状况。莫云笙的表现令他不禁有些担心,那神情太平静了,平静之中带着几分木然,竟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皇帝暗道不好,哀莫大于心死,若是莫云笙已经绝望,想要再度振作起来,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虽口口声声说着只是将莫云笙当做逗乐的玩物,但对于少年还是有几分欣赏和惋惜的。况且常宝之死一事,若是论其根本,他也要担些责任。
容熙在这边心思百转千回,莫云笙却似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般,开
口道:“云箫此番前来,只是想要对皇上聊表感谢。我并无寻死之意,还请皇上不必忧烦此事。”
竟然被人看穿了想法,容熙不禁有些尴尬,并未做声。莫云笙也不在意,再次拱手一揖,便欲转身告退。
“下个月初二是千秋节,朕将在宫中摆宴贺寿,你也一同来吧,解解闷。”眼见着莫云笙已要踏出门外,容熙犹豫再三,终于开口,“朕定不会教人与你难堪。”
莫云笙停下脚步,顿了片刻,才侧过身来:“敢问皇上,这千秋节可是上洛城中所有公侯贵族都要参加?”
“朕的寿诞,他们自是要全部到齐的。”容熙答道,随后猛地想起久不在朝堂之上出现的陆啸,心道那木头人若是看到莫云笙成了这副样子,怕也是会在心中埋怨自己两句吧。他将将回神,却听莫云笙道:“既然如此,云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少年便再度转身离去。
三月初二,千秋节至。容熙在御花园凉阁之中摆宴,与王公贵族和朝中大臣同欢。
这是自改元大典之后,陆啸第一次见到莫云笙。
他看上去并不好,较之在玄韬军中时更加苍白,更加瘦削,也更加沉默。少年坐在皇帝的左手边,竟是与容照相对的位置,容熙似乎很照顾他的情绪,不时探过身去与其交谈。如此情景也很快勾起了众王公大臣的好奇心,虽然莫云笙反应淡淡,可皇上并不在乎自己接二连三碰软钉子;再看右相方少涯依旧神情平静,与旁人谈笑自若,更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陆啸听着身边同僚的窃窃私语,不禁皱起了眉。
他无法知道莫云笙的近况,无法知道少年为何如此憔悴,无法知道容熙与少年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远离皇宫,远离朝堂的他,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也无法从任何渠道得到信息。认识到这一点,男人只觉得自己的心情越发坏了起来。
陆啸长年领兵在外,与朝中大臣并算不上有多熟悉;他性格沉默冷淡,再加上世袭侯爵之位,其母乃先帝长女,当今圣上亲姊,地位尊崇;因此也并无多少人敢与他交友。眼下他又是贬谪之身,便更无人接近。待到容熙宣布众卿不必拘束,可放纵开怀之后,朝臣们也渐渐凑作小堆,年轻将军的身旁很快空出一大片地方来。陆啸心中烦躁,却无法令自己转移心思,只得一个劲儿的喝闷酒,很快案上便摆出一溜小酒壶来。
这宫中御酒自是极好,然而后劲十足,小酌倒是无妨,若是多饮
,必定醉倒。虽说军中人酒量都大,但陆啸喝了这许多之后,也觉得酒意有些上头,眼前景物都有些飘忽。
大醉又何妨?左右他酒品极好,醉了也不过是酣睡一场,总好过醒着多出这般莫名心思。陆啸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伸手又捞过宫女已放在一旁的酒壶,刚要向杯中倾倒,动作却是一僵。
莫云笙,在看着他。
陆啸猛地抬起头来,恰好捕捉住那人视线。少年似乎有些慌乱,很快移开目光,垂下眼。见他如此,陆啸只觉得心中的那阵烦躁蓦地膨胀了起来,连喝酒都失去了兴致。
此时已是酒过三巡,大臣之中已有不少人三两作伴前去御花园赏游风景。陆啸不愿再坐在原地,便也起身离席。
在御花园中逛了几圈,被微凉的风吹了吹,总算把酒意稍稍压下,头脑也清醒了些。不远处站着几个文臣,兴致勃发吟诗作赋;陆啸平生仅读过兵书,只觉得那文绉绉的风花雪月无趣之极。
眼见那边人越聚越多,竟有久谈不散的趋势。陆啸无心待在此处,暗想不若回去凉阁,寻个由头向容熙早早告辞回府。他本就不喜这种宴会,如今更是盼望着能眼不见为净,哪怕回去逗逗锦儿,也好过在这里干挪时间。至于会不会扫皇上兴致,勇烈侯此时已顾不得这些。
他心中刚刚打定主意,却听见身后有脚步传来,在离他几步处站定。将欲回头,却听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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