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了一身的泥垢,都快能搓条了,腌了十天半个月,整个人好比咸鱼一条。闻着自己身上的味儿暻洛叹了口气,没留神剃刀立了起来,登时在脸上划出了一个道儿。“嘶——”暻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听见这没用家伙弄出的动静,本在帘外站着的穆颜心中十分记挂,暻洛刚吃疼一声穆颜就一捞帘子钻了进来,远远一下子就看见暻洛脸颊上一道扎眼的血痕,“你还真是……笨死了。”
暻洛尴尬一笑,穆颜已经一把抢过暻洛手上的剃刀,穆颜看起来恶狠狠地,他一手掐着暻洛下巴让他仰起头,但下刀时又轻轻巧巧一点也不疼,刀锋划过脸颊竟还挠得暻洛心痒痒的。
这么些年无论发生过什么事,穆颜还是未曾变过。就和现在一般,穆颜心中越是羞怯,就越是用佯怒来掩饰自己。
此时的两人凑得极近,穆颜仔细为他打理,暻洛则十分安静地趴在池沿,盯着穆颜垂着的眼,他纤长的睫毛凝着雾气,他小巧的鼻尖下樱红的唇珠看起来十分美好。
楚楚动人哪怕用来形容女子都有些过分了,可眼下在暻洛看来,穆颜就是楚楚动人的模样,全身各处无一不让自己倾心,无不不让自己沉醉。
穆颜动作越发轻柔,捧着暻洛的脸,鬓角被仔细的修好,露出鲜嫩伤痕,仿佛还有残血缀在上面。
这些日子以来,穆颜不能安然入睡,每一夜都梦见暻洛转身走进火海。每日被梦靥折磨就不能忘记当日那火烧得极旺,那样凶猛的火势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穆颜心中大痛,只求暻洛活着就已足够。
可现如今甫一看这些火舌燎过吼的痕迹,不由得自己也全身发麻。
眼中酸疼。
穆颜一把扔了剃刀,用力一拍暻洛的脑袋,喝令道,“好好搓泥!”
“哦……”暻洛虽然对眼下赤条条的自己能与穆颜共处一室还有点小期待,但是想想这一身泥条儿,还是乖乖地转过去搓了起来,在热气里搓成一只新鲜出锅的寿桃。
这时穆颜也无所谓浴池沿边地板湿滑,在暻洛背后盘坐下来,一边用皂角打上水,一边轻轻梳开暻洛纠结缠绕的发丝。
他知道暻洛一夜白头的故事。是蓝黎提起过的。那时候的他是把一切都忘了的穆颜,了无牵挂也无爱恨。
尽管如此,蓝黎还是不厌其烦地说这早年的故事,可穆颜那时候没心没肺,又怎会知道何为一夜愁肠,何为心肝俱焚,何为枯坐直到天明。现在才隐约明白若不是彻骨的伤心悔恨,又怎会有人一宿之间愁白了头发。
即便是过了这么久,暻洛满头银丝里愣是寻不见一丝黑发。
打一瓢水浇下再慢慢梳开,反复几次,原先一头杂乱的随意盘起的鸟窝头被穆颜整理的十分齐整,银丝缎一样披在肩上。只是如瀑发丝下隐约露出蜿蜒的伤疤,十分骇人又让人十分心疼。
穆颜佯装无意地将暻洛长发捞起,用五指轻轻地梳理,暻洛肩后到双臂攀附着骇人的伤疤,兴许是因为经过了十年,这些伤疤已经不像最初那样红得惹眼,可不规则的凸起凹陷,疤痕如巨蛇般盘绕着身躯连成一片,想想都疼。
穆颜大概知道被火燎过的伤口该怎么治疗。首先为了不感染必须用烧红的快刀仔细清创,施以草药再用干净的布帛包起保持干燥。每日换药一次,需将药草从伤口上剥离,不得有一丝残留以防二次感染。其中的过程就像将皮肤活生生地从身上撕走,哪里会不疼。
这样想着,梳着暻洛发尾的手动作慢了下来,不由自主地覆上暻洛的肩膀,一点点慢慢地抚过。“疼么?”这样的话穆颜却没能问出口,只是咬了咬牙,缩回了手。
暻洛动作反而比他快些,连忙转过身避开穆颜的眼神,尴尬地笑了笑,“别看现在很吓人,其实一点也不疼。”说着还抬手用力往后背拍了拍,耸了耸肩,一副“你看”的样子。
穆颜只是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站起身默默走到外室了。
暻洛反应过来连忙从水池里爬了起来踉跄地追了出去。撩开帘子一个惯性就撞上往回走的穆颜。
现在的穆颜哪里禁得起暻洛这么蛮横的冲撞,一个不稳差点就后仰倒在地上,被暻洛眼疾手快地捞起然后锁在怀里。穆颜被撞得眼冒金星,始作俑者却还磨着牙恶狠狠地问他,“你上哪去?”
穆颜就算差点摔了,也没把怀里的东西扔出去,一套干净的里衣,外衫仍挂在外室的屏风上,还有里衣里裹着的锦囊。他把锦囊捏在手里,然后将里衣推进暻洛怀里,“穿上!”
“噢。”暻洛乖乖照做,背过身手忙脚乱地套裤子。穆颜的眼神一直没办法从暻洛的身上移开。
明明时间还没过去多久,明明是同一个人,却从少年模样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大人。
记忆里的暻洛还是十六岁的样子,少年老成,有些世故。抽高得很大一只,总喜欢窝在自己跟前仰着头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眉眼间都是刻意讨好的神色,让人讨厌不起来。大概是少年骨架虽然长得高却不壮,肩膀窄窄人也劲瘦,整个人像棵豆芽菜,让人放心不下。
穆颜从来都没想过放开他的手,起初是心疼他孤苦伶仃的模样,再然后他将自己从暻康桎梏中拯救出来之后已经无法割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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