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涟琴奏至一半,芷英张口轻和道:“凝云没霄汉,从风飞且散。联翩避幽谷,徘徊依井干。既兴楚客谣,亦动周王叹。所恨轻寒早,不迨阳春旦。”他嗓音清朗圆润,雌雄莫辨,唱至动情处,婉转低回,一字三吟叹,十分绝妙。一曲唱毕,闻静思已是沉醉其词曲情感之中。
卢惠见闻静思凝神倾听,萧韫曦也面有诧异之色,心中稍稍安定,使了个眼色给景玉。景玉微微一笑,道:“清涟擅操琴,芷英擅唱曲,加上扶瑶,是我阁中三宝。”
萧韫曦扬眉嗤笑道:“扶瑶梳妆还未好么?”
景玉神色一凝,欠身道:“妾身这就去催她出来。”
萧韫曦挥手道:“既然她如此作态,就让她不用来了,我对天魔舞没什么兴趣。闻公子似乎喜欢听曲,就让他们唱着罢。”
景玉面露尴尬,欲再开口相劝,萧韫曦已是将脸转向闻静思问道:“你喜欢听什么?尽管让他们唱来。”
闻静思摇摇头,轻声道:“我不擅这些,随意唱罢。”
清涟听他说话,从声音认出了人,侧脸看过来,正对上闻静思探究的双眼,微微一笑,点头为礼。手下五指一拨,换了个调子,竟是一曲《猗兰操》。芷英启齿轻吟道:“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於兰何伤”竟是温柔清亮的女声,而唱到“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时,换成低沉婉转的男声,“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一句女音如溪水悠扬轻柔,最后一句:“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的男音清朗如皎皎明月。
芷英露了一手绝技,萧韫曦只是恍然大悟,闻静思却听得入了迷,唱罢许久才回过神来,击掌赞叹道:“果真是好嗓音,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唱法,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卢惠朗声笑道:“闻公子既然喜欢,芷英,还不赶快上前伺候!”
萧韫曦脸色微变,还未出声,闻静思连忙摆手道:“这个不必,我听他唱曲就好。”
卢惠又道:“闻公子请随意指使,就怕卢某招呼不周,怠慢二位贵客。”
清涟手腕一转,换了首《游春辞》。卢惠见闻静思专注于琴曲之上,挥手谴退了身侧的女子,微微向萧韫曦侧了侧身,低声道:“殿下,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韫曦心道:“终于忍不住了。”端了茶盏放到唇边,轻呷了口,叹道:“忠君之内,不知当讲不当讲,便不要讲,不知当做不当做,就不要做。记着这两条,总不会错的。”看卢惠瞬间哭丧了脸,忍下笑意道:“讲吧,你请我来此处,花费这许多,不就是为了这几句话?”
卢惠看他愿意听,心中大石放了一半,更靠近萧韫曦了。闻静思余光瞥见两人低声说话,知道是在谈卢敏之事,便悄悄坐远了些,景玉轻提酒壶给他堪满。虽是陈年佳酿,却用果子酿造,甜美温润,并不上头,闻静思也能喝两杯。卢惠与萧韫曦密议,闻静思专心听曲,清涟与芷英又不必陪酒卖笑,一时间各自惬意。
芷英唱完了《游春辞》,便是《白头吟》:“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取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徒徒!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这一首全用女子音色唱出,一字三叹,低回往复,情真意切。闻静思被这一首触动了情怀,眼睫微湿,颦眉黯目,独自伤神。景玉不知内里,以为他听曲入了戏,责怪地瞪了清涟一眼,提起衣裙赶他离位,自己坐了下来,随手一拨,便是一首轻快的曲子。清涟笑着跪坐在闻静思身边,捡了葡萄剥去皮就要喂到他口中。闻静思吓了一跳,脸上腾地冒出两朵红云,腰背一扭躲开清涟的手。清涟却不管不顾,举着手追过去,笑道:“闻公子,清涟喂你葡萄,别躲呀。”
闻静思见他双眼满是捉弄人的意味,心中了然,伸手一捏,将清涟指间的葡萄抢了过来放入口中,低声道:“那次真是对不住。”
清涟笑着将拇指与食指上的果浆舔舐干净,轻声道:“多亏了你,史公子憋着一口气可全撒在我身上了。”
闻静思尚未经历男事,自然听不出话中荤意,只是尴尬地笑道:“史大哥爱重公子,哪里舍得。”
清涟一愣,稍稍收敛了笑容,盯着他道:“逸君说的果然不错,闻公子有一双雪亮的眼睛,一颗慈惠之心。”
他二人低声谈笑,自成方圆。萧韫曦虽与卢惠议事,也分了半颗心在这边,闻静思的一动一静,一颦一笑尽收眼底,见他二人聊得投机,心中虽有些不痛快,也并未露在脸上分毫。卢惠得了萧韫曦的承诺,心中一片安定,扬声请景玉唤来辛夷。进来的女子略施粉黛,一身素白的深衣,跪坐在萧韫曦案前,轻手执起酒杯恭敬地递上。
卢惠满脸笑意地道:“贵人,此女不似清涟芷英多年侍人,尚未在阁中挂牌,十分干净。今夜若能承得贵人赐露,乃三生有幸之事。”
卢惠说此话并不避人,清涟自然听见了,慢慢收了笑容,敛下眼帘,遮住一片愁苦之色。闻静思看他这副摸样,心中顿生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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