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贺融出了帐篷,还真就碰上前来寻他的鸿雁,道公主请他过去。
这些日子下来,贺融与真定公主身边的人也都很熟稔了,彼此有份患难与共的交情在,连言谈都随意许多。
“想必公主那边,应该都忙得差不多了?”
鸿雁笑道:“是,这几日怠慢了三郎,公主深感抱歉,只是伽罗一死,有许多人需要公主出面安抚,许多事也需要公主亲自处理,公主直至今日方才可以稍稍喘上一口气。”
贺融表示理解,毕竟鲁吉王子性情绵软,虽说这意味着此人好控制拿捏,可也同样意味着事事都要真定公主亲自出马料理,偷闲不得。
两人进了帐篷,鸿雁行礼道:“公主,三郎来了。”
真定公主一边端起盛着马奶的碗,眼睛还不得闲地看着书台上的羊皮卷,听见动静才抬起头:“三郎不必拘礼,坐。”
贺融:“公主辛苦了,还请保重玉体,整个西突厥都还指望着您的。”
真定公主笑叹:“从前摩利还在时,我虽也从旁辅佐,却未像现在这样,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贺融:“能者多劳,贵人事忙,应该恭喜公主才是。”
真定公主一笑:“此次也多得你们的帮忙,我们就不必互相吹捧了,你们现在有何打算,准备启程回去了吗?”
贺融:“此话应该是我问公主才是,如今西突厥已由公主做主,但当初我来时,曾许下诺言,愿盛迎公主东归长安,颐养天年,现在也该是兑现诺言的时候了,不知公主,是去是留?”
真定公主带了几分调侃:“就算我现在想回去,你肯让我回?这里没我镇着,鲁吉根本压不住那帮豺狼,很快又会出现第二个伽罗,你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等于前功尽弃。”
贺融神情自若:“站在朝廷的立场,我非但希望公主能长留突厥,而且最好是长命百岁,如此一来,西突厥与中原,才有长治久安的时候,可当初我既答应了公主,就不能出尔反尔,若公主真心想回去,我也会帮忙安排,再请旨陛下,亲自留下来,辅佐鲁吉王子。”
真定公主喜怒不辨:“你真这么想?”
贺融:“人无信不立。”
真定公主凝视他片刻,忽然笑了:“好一个人无信不立,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暂时还不想回去,也许十年后,二十年后,等我老得走不动时,我会想要回去看看……前朝历代皇帝的陵寝,没有被毁吧?”
贺融:“高祖皇帝当年曾令军民百姓不得打扰前朝陵寝,而后也还派人在那里守陵照看,如今已成定例。”
真定公主点点头,随即自嘲一笑:“都说近乡情怯,我还未近乡,就已情怯。想回而回不得时,心心念念,甚至连当年在宫中吃过的绿豆糕,都还记得滋味,可如此终于能做得了主了,却又觉得一切模糊起来,长安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长安,皇宫也不再是我的家,回去又能如何,不过是不合时宜的异乡之客罢了,还不如留在这个我已待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贺融知道,真定公主并不是需要他的答案,她心中自有一腔惆怅,奔回于长安与西域之间,日夜难安,乡愁难解。
回到长安的真定公主固然尊贵,却事事都要仰人鼻息,相反,在西突厥,她却可以大权在握,令众人俯首。
但凡性格稍稍不那么软弱的人,都知道应该如何选择,更何况是真定公主。
贺融:“既然公主决定留下来,那我也应该帮一些忙,突厥人本以游牧为生,不似中原那般定居农耕,这就决定了他们为了生存四处劫掠的本性,现在伽罗伏诛,群龙无首,或许他们蛰伏得了一时,但时日一久,本性复苏,依旧会入侵边关,杀人劫粮,届时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付诸东流。”
真定公主微微一笑,毫不意外:“不错,你能想到这一点,可见你不单有智谋口才,还有长远目光,可惜你不是突厥人,否则我定会全力支持你当上这西突厥的可汗。”
贺融:“多谢公主夸奖。”
真定公主:“我希望你能向你们陛下要来一批工匠,这其中要有织女,陶户,还要熟悉农作的老农等等,最好再送些抗旱的粮食种子过来。正如你所说,给突厥人送再多的金银粮食也没有用,他们一日无法依靠自己种出粮食,一日就会想去抢,这种本性,再多一百个我在这里镇着,也无济于事,所以必须让他们像中原人那样定居下来,等他们能穿上自己织出来的衣服,吃自己种出来的粮食,自然就不会再想着要冒着性命危险去抢去杀。”
贺融点点头:“公主英明,除此之外,我还会呈请陛下,迁一批百姓到关外来定居垦荒。”
真定公主诧异:“只怕没有人会愿意到关外蛮荒之地来吧?”
贺融:“中原每年都有许多因旱涝天灾而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没了家园,走投无路,要么活活饿死,要么依靠当地官府赈粮,饱一顿饥一顿,长此以往,官府也不堪重负,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们到关外来,只须承诺土地种出粮食之后,上缴定额作为税赋,其余可以自留,应该也会有不少人愿意来的,更何况他们来了之后,还可以与当地突厥人通婚,久而久之,胡中有汉,汉中有胡,这才是长治久安之策。”
真定公主叹道:“此计大善,不过非数十年不能见功,只希望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吧!”
贺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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