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明也站起来,看着脚下的台阶,又看着跨到了两个台阶上面的杜逢雨。
两个台阶,贺天明就得稍微仰着头看着杜逢雨,也正好看着他背后有点稀疏地嵌在夜幕上的星星。
“……头发。”
他不由自主地开口,这话说得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嗯?”杜逢雨眨了眨眼睛。
“被风吹的。”
贺天明伸出胳膊,只犹豫了一下,便替杜逢雨拨了拨头发,而后又心虚地看了一下效果,心想这还不如自己用手扒拉这两下之前的海风造型。
但是、得做点什么……贺天明也说不清楚这会儿自己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觉得或许应该尽量拖延某件事的发生。
可是拖延又有什么用呢?该发生的,几年前都已经发生了。
“喝点什么吗?我是说,酒精之外的。”杜逢雨假装不在意贺天明的动作,一步跨到旁边的石凳上,眯着眼睛打量对街,指了指,“有奶茶,那儿。”
刚说完又顿了一下,低声嘟囔着,“虽然这么大了还喝这玩意儿吧……”
“好。”
贺天明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个“好”。他听见了杜逢雨紧接着的嘟囔,又抿着嘴笑了笑。
“嗯。”杜逢雨转过身来,看着贺天明,眼睛弯了起来,笑着,“我从以前就总在想,如果我那时候说‘要不然别分开’,那,哥,你会怎么回答我。”
贺天明皱了下眉,“……不知道。”
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那个夏天过于漫长的暑假像是成长过程中独立出来的一个时间段,偶尔想起来也是熠熠生辉的样子,像是拿荧光笔涂了一层。
像是很小的时候,广场上会卖的那种来回掰几下就能亮起来的小荧光棒,五毛钱两个,便宜到唾手可得又十分璀璨,但即使晚上再小心翼翼地把它冰到冰箱里,也往往留不了多久。
后来大学时候有一天,那时候还没分手的前女友好奇地问贺天明的恋爱史,贺天明稍微想了一下,诚实地说没有交过女朋友。
那是他难得机智的一次,巧妙地回答了问题又没有说谎。
分手后,他有次独自去食堂,吃过了饭又排了第二次队,准备帮人带饭的时候,看着空下来的食堂发起了呆,突然又想起这个问题。
如果非要更坦诚的话,很多时候贺天明也分不清,他跟杜逢雨究竟应不应该被划分在“谈恋爱”的范畴里。
他从来都不是很主动的人,而在那个充满少年与夏天的气息的告白之后,之前微妙着的“主导权”就像是默契协商过后一样完全移交到了杜逢雨手里。
说实在的,贺天明也并不知道怎样处理这名义上发生变化的关系,于是干脆听任从小学就会买花追女孩的小朋友处置。
比如看着杜逢雨用假装不经意的语调,表示情侣套餐比较便宜,从而挡住服务员暧昧奇怪的眼光。
那时候贺天明忍不住傻笑。他觉得这时的杜逢雨比平时更加好玩,拼命想做出浪漫又成熟的样子,更显得幼稚可爱。
但他没打算吐槽拆穿,只是忍着笑说,你千万别去加两块钱要那束玫瑰花。
“嗯?有花?”杜逢雨低下头接着研究红红粉粉的菜单,最后大度地合上,“算啦,我们俩男的,也不怎么喜欢花。”
还没等贺天明移开视线,杜逢雨又抬起头,正撞上了他哥盯着自己发呆的眼神,顿了一下,迟疑地眨了眨眼睛,“……你要吗?”
“要你个头。”贺天明坚定不移地回答他。
窗外七夕气氛浓厚,人潮涌动,贺天明突然觉得,其实加束花也无所谓,就算他跟杜逢雨叼着玫瑰出去晃悠,满街的人也只会以为他俩是卖花的。
记忆中那个暑假长得无可救药,对于贺天明来说,那是他应试教育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长的假期。
杜逢雨的抱怨说,学校这也太不体贴了,我们才刚交往啊,居然都没有手牵手去上学这一项内容。
并且用恶意卖萌的腔调表示“明明哥哥你要不要再复读一年高三”。
然后贺天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傻笑了半天,最后表示去你大爷的,你哥好不容易再也不要起那么早了,以后自己上学去,便挂了电话。
手机扔床上半天后,贺天明又想了想,伸胳膊捡回来,用短信给小朋友顺利初中毕业而获发的新手机发了个“早点睡”。
他本来想加点什么,但总觉得连“晚安”都太肉麻。
当然,等贺天明看了一眼回过来的“知道啦,mua”之后,研究了一会儿最后三个字母什么意思,脸上心上都烫了一下,算了,这小子比他还粉红一点。
贺天明扣上手机,闭了一会儿眼,又在黑暗里忍不住笑起来。
——怕你等着我回,mua。
他有点脸红,最后还是把后半句改换成了“晚安”。相比之下,这似乎也没那么肉麻了。
那整个夏天里日光与热量纷至沓来,没有一天阴过天下过雨,全中国的人民都在抱怨这么热也不下个雨凉快凉快,只有耽于恋爱中的男生丝毫意识不到那是那几年里最高温的一个初夏,连蝉都受不了了大声鸣叫,却非要以为是自己的好心情招致了持续两个多月的艳阳天。
后来似乎也是在那个暑假里看了凉宫春日,两人趴在贺天明房间里的小床上开着电脑吹着空调。
贺天明也稍微想了一下,若是时光能够停留在这个永无止境的夏日,似乎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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