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在冰凉的簟枕上蹭了蹭:“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定然有因由。我正着急杏儿的下落呢,就来人送了消息,哪有这么巧的事?”
寝房寂静无声,就只听到天香清晰而有条理的话音:“而那人又刚好是假扮成老人家,虽说于你于我,她或许算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对别人来说,她就是个普通的老乞婆。能够时时关注老乞婆的行踪,甚至知道她与我们相熟的,也只能是一直欲尽孝而不得的王公公了。”
冯素贞轻声嗟叹:“原来如此。”她不禁又想起了杏儿对自己的试探,故作无意地瞥了一眼天香,问道:“杏儿设计于你,日后公主会如何处置她?”
余光中的天香迟疑了许久,终于又抬起晶莹的双眸,看向自己:“驸马,若你是我,你会如何处置她?”,
我么?她微微眯起了眼,想象着若是梅竹背叛了自己,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告知他人,自己,会如何做?
她握紧的拳复又松开:“我怕是下不了狠手。”
天香不觉莞尔:“驸马是觉得我狠得起来么?”
你么,也不像。
“其实,不管是她跟我耍小聪明,亦或是对我阳奉阴违,窥探我的阴私,我都不怨她,”天香口气平和,“我只是气她骗我。”
冯素贞若有所思道:“看来,欺骗公主真的是天大的罪过。”
“倒也未必——”天香不自觉地岔开了话头,“王公公做过那么多错事,可以说,罪该万死,驸马你觉得,他该死么?”
冯素贞沉默了。
王公公害得她家破人亡,她自然觉得王公公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为过,但是,他不只是老人家的儿子,还是天香的“大伴”。
老人家是她的恩人,天香也算是她的——“朋友”?
她不希望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希望天香难过。
冯素贞沉吟道:“公主说得好,‘无心为恶,虽恶不惩’。纵然王公公就死,也难换回因他而死的人命,反而会伤了老人家的心。与其以死惩罚他,不如让他用余生多做些善事,也算是,人尽其用。”
天香扬起嘴角:“谢谢。”
冯素贞挑了挑眉,没说话。
耳畔的呼吸声渐渐均匀了起来,寂静的夜里,除了那呼吸,冯素贞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新婚之夜那次,她无意识地睡着了,根本不记得什么。而这次,她清清楚楚地知晓,自己正和天香公主同床共枕。
自己不是没和人同床共枕过,在妙州府,她和丫鬟梅竹同起同卧。那时候的她,可没这么拘谨。
也许是夜晚实在太安静,窗外的蝉都懒得叫了。身旁那均匀的呼吸声,格外的清晰。
天香睡觉果然如她所说的那般不老实,一会儿把手搭在冯素贞胸口,一会儿踢翻了被角。冯素贞只得小心翼翼地挪走公主殿下的手,又用一只脚压住她的被角。
几番交锋过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冯素贞觉得天香似乎离自己近了些,那呼吸都似乎拂到了自己脸上。
她蓦地想起为天香解阴阳夺魂时的亲密接触来,一时觉得喉咙有些干痒。
天气已热,天香穿的衣裳甚薄,淡淡的馨香袭来,冯素贞躲无可躲,脑海里蓦然浮现出李清照的一首词来:绛绡薄,水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帱枕簟凉。
可是身下原本沁凉的玉簟已经变得火热火热的了。
她直挺挺地僵硬躺着,抱手合腹。
天香忽然咕哝了一句什么,大大咧咧地翻了个身,留了个后背给冯素贞。
冯素贞的心一紧又一松,不禁一哂:不就是睡个觉吗,天香都放心大胆地睡着了,自己何必如此如临大敌……
她决定挪动一下身子,也留个后背给天香。
她以极慢的动作,一寸一寸地转了过去。
身体的转动在玉簟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起伏,竹片与丝线之间蹭出了轻微的咯吱声。
每发出一声响,在冯素贞听来,都如暴雨惊雷一般惊心动魄。
好不容易把身体整个转了过去,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安安心心地睡了。
她没有看到,身后背对着自己的天香,正努力咬着被角,压着身体的抖动,好把憋不住的笑意忍回肚子里去。
懒洋洋的晨光渐渐晕染了半边天空,庄嬷嬷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到了公主的寝房门口。以往最为贪睡的公主自打成婚后就起得越来越早,往往都是她还没起身,便已经看到驸马在庭院里读书舞剑,而公主在一旁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了。
前几日桃儿和杏儿的窃窃私语确实让她多了几分念头,本来打算去请教请教欲仙国师,可还没等她动身,就出了公主莫名其妙地中毒、莫名其妙地又被驸马治好的事儿。她老人家又惊又吓,还没缓过神来,欲仙宫里便有人来探她的口风了。她一想到新婚之夜那方染血的元帕,想到公主的脸面,就什么都没说。
昨日出了杏儿那一桩事,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多嘴之余,又担心了起来。毕竟事关公主的一生幸福,于是,她老人家特意起了个大早,一心想要看看公主驸马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天香前世要么要督朝会,要么要陪侄儿读书,早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尽管这身子还是懒怠的,可天刚蒙蒙亮,她就睁开了眼,只是躺在床上休息。
许是太久没睡舒适床铺的缘故,这一觉,冯素贞睡得格外沉,梦里也不知不觉地翻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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