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廷尉如海底捞针般彻查聂行时,随国的探子传回了新的消息。
大约是专业刺客聂行已被他人捷足先登之故,姬铭没能找到可以轻易撇清关系又足够厉害之人,干脆退而求令手下武功最出众的五人假扮流寇,趁着雪灾不得不出宫安抚百姓的时机对付太子钰。可惜此前苏合虽表面上对太子钰说“放弃兄弟相争”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暗地里时却自嘲“小人”,提醒太子钰提防对方狗急跳墙。
是以等太子钰当真遇见刺杀时,他忍下滔天怒火,心中对苏合的倚重倒是更深了。
比起能将刺客这一职业玩得出神入化的聂行,姬铭的这几名手下的手段显然有些不够看。尽管他们的打斗能力也许不输于聂行,但太子钰身边当然也有不输于这些人的护卫。而此次刺杀活动姬铭既没能找着完美的刺杀时机与地势,又是在太子钰防备最深之时出手,除了带来灭顶之灾外,并没什么用处。
等太子钰回宫以“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刺杀太子”等数条罪证火速拿下姬铭将之丢入大牢,本已是弥留之际的随帝登时喷出一大口血,昏迷不醒。
百官闻之大多进宫劝太子钰放姬铭一条生路,理由多是充分:如今天子卧床不起,尔等不曾尽孝也便罢了,何苦还要做出这种兄弟相残的事情呢。
太子钰听的也是差点喷出一口血——感情姬铭刺杀他在这群人眼里就是兄弟情深,他想杀姬铭就是天理不容了?
更何况先前所有人都知道他采纳苏合之建议对姬铭采取怀柔政策,姬铭却依然敢对他下如此狠手,他丝毫不怀疑一旦将姬铭放出大牢,如此阴狠毒辣之辈今夜一定会抱着破釜沉中之心再度刺杀自己。
姬铭该死,且必须死!
对比容易热血冲头的姬铭,太子钰本是从容冷静之人。所以他的面上渐渐露出仿佛被百官说动的挣扎表情,等百官又对他歌功颂德一番,方才痛苦地闭上眼,命侍从领他的令牌去放姬铭。
当然,侍从回来便能带来一个噩耗:姬铭自觉愧对他的父亲与兄长,于狱中畏罪自尽。
可惜在这个世界上,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
侍从确实带来了一个噩耗:有人闯入大牢,劫救走了姬铭。
而一旦姬铭成功逃脱都城,与其常年驻扎漠西抵御匈奴的外祖汇合,必将发兵攻打国都。
随国之事传至姜泽手中,自然是发生的半月之后了。姬铭究竟能否顺利逃脱,并不是姜泽与姜溯所能控制的。
这个时候,姜泽已于朝堂之中推广了麻纸。事实上无须他多做解释,这群士族大夫出身的官员们都懂得麻纸的用处,一时之间争相哄抢,麻纸存货一扫而空。因而除了增开工坊加大制造力度外,对外贸易也被提上日程。
等在姜溯取来与之商量的商队名单里瞧见叶氏,姜泽不动声色挑眉,眸色渐深。
叶氏乃是姜国商贾大家,自姜丰时代起便与朝廷关系亲密。因此这一代族长叶笙野心日益渐长,甚至意图效仿先人以商入政辅佐新任国君,以达位极人臣之目的。因为姜丰偏好长子,这十余年来所有举动皆昭示着要将皇位留给长子,是以叶家早先与姜溯有过接触,却想不到命运同所有人开了如此大一个玩笑。
好在彼时叶家没有明确站队,还能毫无顾忌得再选择向新帝示好。
然而。
——像姜泽这样不靠谱的天子,登基至今虽从不缺席早朝却也几乎不曾理会朝政,于是在秋季水灾时慷慨解囊无私奉献的叶家硬是没有等到任何发迹的机会!
叶笙很不开心。
是以这一次姜溯亲自招揽商队贩卖新物,叶家深思熟虑后依然决定参与:以一位成功商人之眼力,自然能看出此事的不同寻常。叶笙也绝不相信已被当作储君培养十余年的姜溯就此沉默,黯然老死朝野。
叶家就此重新勾/搭上姜溯。
姜泽对此并不觉意外。
前世叶家与姜溯合作,为姜溯提供金钱与物资,以求取左相之位。后来姜溯身死谋反之阴谋败露,姜泽盛怒之下斩杀叶氏五十三口人,流放二百二十七人,并将其名下土地、商铺、屋宅等一切财物尽数充公,足足养活十五万大军四月有余,顺利荡平漠北匈奴,使十年内无前后夹击之患。
啧,多么可爱的叶氏家产。
当然,虽然叶家财产分外可爱,偌大叶家也总有一点不可爱的存在。
——倘若将叶家比作一大块肥肉,那么叶家长子叶南裴,便是肉皮之上最肮脏的那只虱虫。
前世他与姜溯相识于一次宴席之中。许是姜溯心生拉拢之意,便顺势展现诸多才华,轻而易举以冷漠淡雅之姿俘获叶南裴之心。等姜泽觉察到这个人的存在时,姜溯已将他当作朋友,并且传闻相交甚密。
仅是从旁人耳中听闻“相交甚密”四字,姜泽便觉怒火中烧;待亲自瞧见姜溯与叶南裴的相处状况,一人淡然处之另一人自以为隐秘地不断发痴偷看,更觉双目刺痛难忍,甚至心生暴虐之意,只想亲手将叶南裴那双眼珠子挖出来,踩上几脚方能泄愤。
但他无法出手。
只要对上姜溯日益冷漠的眼眸,他便浑身僵硬地无法动弹身体,只能任由姜溯与叶南裴一前一后与他擦肩而过。
也从未有一刻,姜泽像那时般清晰意识到,他就要失去姜溯了。
是以在后来斩杀叶氏族人时,他将叶南裴留到了最后。他站在高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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