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想苦笑:“合同上写了的,如果侵犯到房主的人身权益,人家有权终止合约。现在他们就以这个为依据,喊我今天必须收拾东西走人。”
“狗、日的,这个条款才霸道嘞,他们说啥子就是啥子,你也是瓜得遭不住,咋会签这种背时合同?”
“哪个喊我跑到人家的地盘上来了嘛,想租相因房子,只有听人家摆布撒。说起来也确实是我不对,天天晚起打工,在人家脑壳上踩得乒啊乓的,久了哪个都要叫唤。人家的娃娃马上要高考,日本高考比中国竞争还激烈,上不到好学校就找不到好工作,哪个希望自家娃儿一辈子打烂账呢,还不都盼到他有出息,我影响人家复习睡觉,万一考试考撇了,不耽误人家一生啊?还是个人知趣点,早点撤退算了,免得二天担责任。”
“唉,你硬是个烂贤惠哦,自己屁儿上的鲜血都没揩干净,还要给别个医痔疮。算了嘛,那你今天啥子时候去找房子呢?”
“还不晓得嘛,只有等下午放学了再看。我跟房东说晚上8点前回去搬东西,她答应了。”
“那搬家的钱你准备好没有呢?这一下起码要遭脱20几万哦。”
在日本租房第一次得交六个月租金,其中两个月房租是礼金,再两个月房租是押金,另一个月房租是给中介公司的,剩下的才是头一个月的租金。退房时礼金不退还,押金得看运气,留学生经常遭遇耍无赖的房东,还往往投诉无门,闷声喝黄连的大有人在。
孟想现在是负资产,哪有余财搬家?可面对熊胖主动伸出的援手,他仍执拗地选择拒绝。这有一半是在跟房东太太斗气,刚才听到她那些贬低中国人的言论,他简直气涌如山,只苦于理亏,不能直言反驳。此刻不接受朋友支援,是想以实际行动证明,并不是只有他们日本人才具备“不给别人添麻烦”的素质,中国人也有穷不移志的气节,宁可身骨苦,不叫皮面羞,大不了学流浪汉去公园搭帐篷睡觉,男子汉大夫要是这点坎都翻不过,还能干什么大事?
“对嘛,既然这样你就个人先顶到起,心头过不得就发短信找你的田田妹儿摆一下,不要一个人闷起。”
“晓得了,你也快去陪你的灿宝宝嘛,今天耽误你们过夫妻生活了,跟他说声对不起哈。”
“哈哈哈,你娃娃又洗我脑壳哈,他也多担心你的,这个电话还是他催到我打的,有空带他去东京找你耍,我晓得银座开了家四川火锅店,据说味道还多正宗,哪天我们一起去搞一盘。”
“哪个去银座吃哦,那边的东西都是豁土老肥的,非贵八贵浪费钱,你想吃火锅,到我住的地方来我弄给你们吃,整鸳鸯锅,徐灿不吃辣可以吃白味的。”
“要得嘛,那你这盘要租个巴适点的房子哦,钱不够找我,滚去睡了哈,拜拜~”
他和熊胖聊完,刚好抵达筑地市场,这里是日本最大的鱼市,号称“东京之胃”,每天有超过2000吨的水产品交易,附近码头停靠着来自日本各地的渔船,不停输送新鲜货品。孟想的工作就是去码头接货,根据海产品公司的客户名单送货上门,从凌晨三点到六点,在码头和市场间往来奔波,片刻不得歇息。
跟他一道干活儿的日本人很多,大部分是受“东京劳动组合”安排而来,这是个保护劳动者利益的左翼团体,为了劳资纠纷时劳动者能维持基本的生活,给他们提供临时的工作岗位。搬运工劳动强度大,规定每天工作时长不超过三小时,而且为保证工人的健康,每个人隔天就得换班,一月顶多能干15天,由工头排好上班日程,写在表格上发给工作组成员。
孟想所在的小组工头是个华人,是朋友的哥们,知道孟想需要用钱,在别处找不到时薪这么高的工作,便偷偷违规给他多排班。但他这边能通融,入管局那边却不行,限制留学生每周打工时间不得超过20小时,所以孟想每个月有一天休息日,能安安心心一觉睡到大天亮。
搬运工通常两人结队协作,跟他搭档的是个60多岁的日本老头,名叫龟田晃生,这人不到170的小矮子,上身长下身短,一对罗圈腿走路一拐一拐,活像个瘸腿螃蟹,眼睛还高度近视,离了眼镜就抓瞎。他在这儿打工四年,动作依然笨拙,经常捅娄子,要么弄翻推车,要么搬错货物,跟他搭班意味着多干擦屁股的事,因此人人嫌弃。孟想初来乍到时不知底里,被分派上这么个拖后腿的,干了几天瞧出眉目,也体谅他年纪大,想着“吃得亏打得堆”的谚语,凡事多担待。别人不愿搭理龟田,他倒乐意跟他聊天,全当口语练习。
别看龟田如今落魄,过去可是大公司的中层干部,风风光光干到退休,岂知在安度晚年的时节遭遇了熟龄离婚,被老婆当做大垃圾扫地出门。由于日本家庭的经济大权通常都由女方把持,男方一生的工资几乎都进了老婆的腰包,有的连自家有多少财产都搞不清楚,离婚时再被痛宰一半养老金,瞬间变成穷光蛋。
龟田就是这样沦为无产阶级的,离婚后租住在政府提供的廉租房里,每个月靠打工糊口,不过他本人挺乐观,成天有说有笑,知道孟想是中国人,便时常跟他聊中国古代史,懂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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