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地转过头去看师弟。
此时天上明月落落,驱散了黑寂,虫鸣声起伏里,清辉泠泠地笼了师弟一身,师弟右手还端着碗,修长的手指搭在碗沿。乔明就这样半垂着眼眸静静地看着他。碗里是琥珀色的酒水,酒水盛着月光轻微的晃动着,仿佛一个低迷的梦境。
“不过这都没有什么关系。”师弟说,“至少如今我还能看得到他,至少……他如今还是真真切切地活着的。”
这句话说得奇怪,宋观有些疑惑,就好像那个妹子曾经死过一回似的。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死了。”乔师弟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声一直很平静,“梦里他死了,而他死后的那么多年里,我却一次都没有梦见过他。”似想到什么,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想来他若是知道我做的事情,大约也是连梦里都不愿见我的。”
将手里的碗放下一些,师弟的声音里听不出其他半点情绪,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与之无关的事情,“后来,渐渐的,我发现自己有些记不得他的样子了——记不得他笑起来的模样,甚至是他说话时的语气。”师弟神色平静的,“我那时候很害怕。每天每夜里,只有摸着他的尸体的时候才是安心的……”说到此处停住了,半晌,一声轻笑,“其实那时在梦里这样害怕,大约也只是怕自己终有一日将他忘记。”
皓月东升又下落,一个叠影间,仿佛已是挂在了树梢,万里清辉之下,宋观张了张嘴,言语一时间有些卡词。师弟好像很喜欢这个姑娘啊,宋观在心里肯定地评价着,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这真是个算得深情但压抑而又诡异的梦境,听得他唏嘘的同时,心里有点毛毛的。词卡了半晌,最后宋观斟酌着说:“这个……这个只是个梦而已啊。”
暮春的夜晚,繁星密布,夜风微凉里宋观拍了拍乔师弟的肩,安慰道,“梦里同现实都是反着来的。”顿了顿,又补着说了一句,“嗯,你别怕。”
乔明端着酒碗,天上清月泠泠,他看着宋观,一如许多年前半生远的过往里那样的专注,那个时候宋观往往在看着别的什么,而他则静静地在旁看着宋观。乔明伸手握住了宋观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指间触及的温度是暖的,如他多年所思,如他多年所念——终于再不是死物一般的冰凉一片。“师兄。”暮春的夜色里,乔明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是这两个字,压抑了太多情绪,也只这两个字。
又六个月的光阴匆匆而过,转眼西风桂树秋,露香入花骨,微雨无声里湿透了月桂,是很寻常的秋日,唯一有什么不同的,大约就是那场将在无暇山庄举行的针对魔教的声讨大会。这一场声讨大会,宋观作为大弟子自然是要去的,而所有一切的陡变也全都发生于此。于宋观来说,他的人生简直就是在此化成一匹脱肛的野马跑疯了。悬崖下,石洞中,此刻宋观一手笼着自己的衣襟,看着满目狼藉,始终对事情发展成这样有些不能置信。
时间需往回倒退几天说起,那是在众人前去无暇山庄的途中,他们少阳派遇到“魔教”教众,事情的不幸在于两队人马打了起来,更不幸的是宋观这个大师兄遭到了重点围攻,不幸中的不幸是他被一巴掌扇得掉下悬崖。
一度宋观以为自己死定了,是乔师弟跟着一并跳下来救他,而两人也因此落到了崖底。而掉下悬崖之后的展开着实有些超乎宋观所料,比如他们发现了一个山洞。
自然,他们发现的这个山洞,不是个一般的山洞,里头一应俱全的有石床有石桌有石凳,甚至连衣服都有,只不过有些旧罢了,再仔细翻看,连武器秘籍丹药都出来了,且山洞之外不远处还有一个湖,洗漱什么的不要太方便。多熟悉的桥段啊,这简直是天要他在此处大开金手指的节奏。这天降“馅饼”砸的宋观整个人都有些晕,他简直是要泪目,原来他还不算是被穿越大神遗弃的倒霉娃子。
宋观和乔明在这里待了六日,转折起于第七日。说起来都是宋观手贱。那一日他在洞外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棵看着十分像番茄树的树。彼时宋观走近一看,觉得这树可真像番茄树啊,再近一些便觉得这结的果子也长得很像番茄。等走到树下了,擦,这他妈的就是番茄。
师弟是一直跟在他身旁的,见他打量这棵树,便也打量了起来,看了半晌,沉吟道:“那位前辈留下来的书籍里,关于周边植物的图鉴中,似乎便有这个。”见宋观一直瞅着番茄果子看,顿了顿,“……书上倒是说了,这树结出来的果实,倒确乎是可食用的,只不过味道有些怪。”
其实宋观不爱吃番茄,但他就是手欠摘了几个,师弟吃了一个,其余都是他吃的。之后想起来,他这是有多手贱才摘的这见鬼的番茄。回到山洞里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不大对。起初不过是觉得有些热,后来那感觉越发得不好了,宋观扯着衣领站起来念了一声师弟,他想问一声师弟是不是也觉得有些热得慌,不知为何竟有些腿软。这一软,脚步就有些趔趄,这一趔趄,就差点往前跌,好在被师弟一把拉住了。可身子里头似乎燃着了一把火,烧得人蠢蠢欲动,尤其是沾着那一点肌肤相触的滋味,啧,真是火上浇油。
这后头具体怎么开始的,宋观记得不大清楚,后头的事情,也只得了一些零星的片段,但他的确记得的是,自己那会儿神智还清明的开初,是推开过乔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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