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语气谦和,但态度坚决,陈帆禁不住严肃起来:“我知道你以前住县中学,那是因为离家远不方便,现在八中离咱们院也就三公里,那住宿条件哪比得上家里?你们这些孩子,在外头动不动就饥一顿饱一顿,以为我不知道?你懂事,小姨明白,可你说的都不是大问题。学习上,我会帮你找个能随时方便交流的同学,至于吃饭,院里有食堂,家里有饭票,一点都不麻烦。我有时候懒得做,还直接去食堂打呢。”
说来说去,还是没说通,只好双方各退一步,暂时作罢缄口不提。
夏天对陈帆的热情没法无动于衷,然而感动归感动,现实的矛盾依然横亘在那里,好比他不愿意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好比他最大的困扰仍然是穷,并且比上辈子还要穷。
坐在床上看表,已经下午五点半了。外头早没了动静,估计徐冰带着同学出门觅食了,他想起陈帆说晚上有事,要稍晚点回,留了饭票在客厅的铁盒里,让他自取。
厅,夏天并没拿饭票,既然早晚要搬出去,就不该再占人家便宜。他的钱不多,但是可以赚。这一点他自信还算擅长,就算高三了也没关系,对他来说,这一年其实也就相当于复读而已。
傍晚时分,远处的夕阳已行将落下。从别人家的厨房里飘出各色饭菜香,粗粗闻一下,茄子的味道似乎总能盖过其他。楼房是看不见炊烟袅袅的,但层层叠叠的嬉笑、炒菜、电视声夹缠在一起,依然能散发出万家灯火式的温暖。
近在咫尺的温暖……
心口没来由地抽紧了一下,夏天感觉到了,跟着有点无奈地想,一定是饿的,该好好吃顿晚饭了。
第3章
夏天是行动派,赶在开学前,已把自己成功的卖了出去——和本市第一家kfc,签订了一份劳务协议。
这年头的kfc,在各大城市还算是高消费,即使在省城也属蝎子粑粑独一份,特别是m记还没进驻,它连竞争对手都没有,堪称一枝独秀。
负责人接待了夏天,一开始,年轻而趾高气扬的经理对穿着土气的少年并不看好,话里话外透出我们这不是街边小店,不接收没有经验的进城务工人员。
等到交谈过后,他对少年的印象已大为改观。言谈得体,举止大方,还能用英文点单——身处旅游业发达的古城,经理认为这项技能十分有亮点。而再一上手,少年更是动作麻利,俨然训练有素,加之模样挺讨喜,带着一种干净清爽的俊朗,经理当即拍板决定,用了。
夏天事先打听过八中的作息表,每天下午五点十分放学,走读生可以不参加晚自习,这点宝贵的时间当然不能浪费,他愣是挤出两个小时,表示可以在周一到周六最繁忙的六点至八点上工,周日则可以全天到岗。
说起这个安排,盖因93年那会还没实行双休,周六还得照常上班上学,也就剩下周日才能歇上一整天了。
经理早看出来了,眼前的小伙子只是想勤工俭学,这一点,倒是切中他自己的经历,不由生出了几分同理心,尽管这点“同情”并不能阻止他压榨夏天的工资,不过对于夏天而言,已算是一个聊胜于无的良好开局了。
穷人的选择余地有限,每一分钱都值得去争取,夏天深谙此道,并且比一般穷人更了解一点,钱不是靠省出来的,而是靠赚出来的。
虽然作为一个未成年人,他现在还可以向“家里”伸手要钱,无论是学费还是生活费,夏山河都没有理由拒绝给。
然而前提是,他必须忍受“父亲”的沉默不满,无视丁小霞的各类污言秽语,又或者,但凡他能厚着脸皮堂而皇之地接受陈帆的资助,那么也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像所有同龄人一样,享受他最后的、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可惜他做不到。
他反复掂量过了,甚至还生出一线隐忧,担心夏山河很可能会把他扔给陈帆,就此推诿不管。
夏天知道,如果真有那一天,自己绝没办法接受那局面——尽管只接触了短短三天,他却已经对陈帆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感”。
诚然理智上,他明白陈帆不是他的监护人,没有义务供他读书、生活,更没有义务无条件的对他好;可在情感上,他又会不止一次地把陈帆想象成“妈妈”,渴望亲近她,渴望得到她给予的关怀爱护。
内心被矛盾填满了,他既怕自己会对那种温柔的呵护上瘾,又怕有朝一日自己会沦为别人眼中的负担。
就这样,在自卑和自尊的双重作用下,他决定压制渴求,先作出一副淡然疏离的态度来,而在这样的态度背后,是他愈发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独立,其后方能有资格站在陈帆面前,去索取他渴望的、不多的那一点点关注。
——你看,我有能力养活自己,并不是一个累赘,你只需要像对待亲戚家的孩子那样,和我说说笑笑,聊聊家常就好。
一路规划着所谓远景,夏天从市中心走回了大院门口,看时间已是下午一点半,怪不得都有饥肠辘辘的感觉,迟疑两秒,他选择了一间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馆子,吴记烤肉。
当然烤肉他吃不起,只能要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充饥,大概找到工作有了些底气,他还额外犒赏给自己一瓶价值五毛钱的冰镇汽水,就着店员免费赠送的一小碟花生米,也算吃得津津有味。
错过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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