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礼言没好气地答:“赚钱!”
“哦!”那人恍然大悟,“家教?还是上酒吧、咖啡馆、西餐厅弹?”
“西餐厅。”
那人一把夺走小言刚抽下来的一本《爱乐乐团经典曲谱》,放回去,说:“你呀!别死心眼!在餐厅里弹这个是玷污高雅音乐,回去在网上下点流行歌的谱子,照那个弹就行了。”
秦礼言又抽下来,说:“人家要开宴会,流行歌能跳得起来舞吗?”
那人促狭地笑,往书架上一靠,“这是谁这么大胆子找你去当钢琴师?”
“唉!你能不能帮帮忙?事关六千块钱的生意。”
“六千?”那人惊呼,“赚了钱请我吃饭。”
从图书馆出来,秦礼言和他一起上音乐学院,跟琴房管理员借了架小钢琴,在半个专业人士的指导下,磕磕绊绊地练习。
如果有人经过门口,就能听到如下精彩对白:
“你五线谱认全了吗?翻简谱翻简谱,找找哪本书是简谱的。”
“找不着……嗯?……还真有一本。”
……
“别光顾着手弹,脚下踩啊!”
“钢琴还要踩?我以前好像从来都没踩过。”
……
“升5升5,换无名指,中指你扭得过去吗?”
“谁说的?我这不是扭过去了嘛。”
……
几个小时下来,练习者虚脱了,指导者瘫痪了。
“教你能要了我的命,我要是那餐厅老板早叫你滚蛋了。”
秦礼言趴在琴盖上懒得动。
“吃饭吃饭。”
俩人上食堂,回来之后,秦礼言千拜托万恳求,半拉专业人士看在六千块钱的份上勉为其难答应继续活受罪。
如此过了两天半,专业人士眼冒金星走路虚浮。秦礼言感慨良多,以前居然能一晚上练熟一首简直是奇迹,应该犒劳犒劳自己。(他也不想想,以前练的是入门曲,跟现在的一比,天壤之别!)
星期三下午,在教务处梁主任的威逼之下,秦礼言去了新校区土木工程系。
往讲台上一站,底下“轰”一声笑开了。
前排那个活络的矮个子男生,站起来喘着气说:“老师,您这脸上很精彩啊……”
胆子小的互相偷笑着窃窃私语:
“别是作贼被逮,让苦主打的吧……”
“你要问他,他肯定说:‘让门撞的。’”
“也有可能说:‘走路不小心摔的。’”
……
秦礼言夸张地咳嗽一声,“同学们是不是在猜测我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学生嘻嘻哈哈地笑,异口同声地喊:“是……”
“我要说帮忙抓小偷,被小偷打的有人信吗?”
又笑着喊:“信……才怪!!!!!!!”
“那好,我实话实说,前段时间研究生写阶段性论文,我敷衍了事,论文得了‘差’等,学分扣了,我后悔不迭,自己抽嘴巴,抽成了这样。”
底下嗷嗷狂吼,还有人叫:“老师,我爱你,不及格万岁!”
秦礼言微微一笑,“你们的作文写了吗?敷衍了事的我也给‘差’,学分也扣掉。”
教室里突然鸦雀无声,学生们惊恐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临时小班长站起来,举着一叠纸说:“老师,这是上次的作文,这个选修班共四十九个人,交了二十二份。”
秦礼言心满意足地笑,“好极了!先放在你那里。”
秦礼言开始上课,从“母狐狸”谈到《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屡试不中,扯到《儒林外史》中有同样命运的马二先生游西湖,从西湖扯到的《瘦西湖烟柳处》(学生在教材上没找到,开始躁动,互相问是什么书),因为这是黄书,又扯到《金瓶梅》(学生在教材上还是没找到,但却兴奋地直叫)。说起黄书,秦礼言立刻想到了《季历伶考》,一时生气,开始大段大段地用隐晦的文法讲古代戏子的“精彩”生活。学生云里雾里,秦礼言口干舌燥。
下课铃一响,秦礼言转身就走,小班长追在后面喊:“老师,作文你还没拿。”
秦礼言当作没听见,一路狂飙到校门口,坐校车回本部。秦礼言心说:收了作文就得改,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四点多钟揣上琴谱去了饭店,在大堂里碰到那个精明干练的成功人士,秦礼言绕了个大圈子,离他远远的贴着墙角走。
那人笑着喊:“秦礼言!”
秦礼言冷冰冰地扫他一眼,绷着脸走到他面前。
那人疑惑地问:“你的脸怎么了?”
“猫咬的。”
“猫?”
“你不是说我是老鼠吗?”秦礼言扭头往前走。
客人一把拉住他,“我没说你是老鼠,我只是说……”
“行了行了,别越描越黑了。我忙着呢,没工夫听你解释。”
客人又笑了起来,“你忙什么?宴会八点才开始。”
“哦?”秦礼言正好看见方铮驰从西餐厅拐出来,立刻转身往门口走,“时间既然没到,那我待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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