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您不是说他上海人吗,这《千里走单骑》唱得是有板有眼啊。哥们儿,学过京剧?”
子安道:“没有,唱着玩儿的。您是?”
孔姨笑吟吟介绍道:“这位是李哥,咱老邻居,发了大财,刚搬到楼房去了。”
“瞧您说得,咱钟鼓楼这一片,谁不知道,您才是大财主啊。我就是沾沾光,从您手里捡点食,您吃大肉,我喝口汤就成了。”
孔姨掩不住的一脸得意:“咱谁也别客套,这儿风水宝地,要挣钱还不容易?”
子安听话锋不对,问道:“李哥也想在这胡同里做生意?”
孔姨立即亲切应道:“可不是吗。您这门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寻思,分一小半出来开个彩票站,正好!”
言下之意,竟是让子安把部分店面让给这“李哥”开彩票站!子安立即站了起来,想都不想道:“不行!”
孔姨和李哥愣了愣,相互看了一眼。孔姨和颜悦色:“彩票站用不了多大地儿,您看,饭店前头不都有一收银台吗,您这儿总共几张桌子,收银台用不着排队,我寻思,就分一半出去,卖体彩、双色球,可不是一举两得?”
“我的餐馆前头没有收银台。”子安脸都绿了。
“呦,那就更好了,前头可以整个儿租出去,我租金收便宜点,一年减两万,成不?”孔姨觉得自己在割肉了。
“不成!孔姨,我们合约怎么签的,多大的面积,多长的期限,都是白纸黑字,一清二楚的。您这是要毁约吗?”
孔姨立即踏前一步,一副受了窦娥冤的样子,“您这话说得,约是签了,面积也写了,但这里边儿不包括前头的三平米。这四合院的平米数,是几十年前写进房契里的,国家有登记;不过这店面呢,是后来扩建的,平米数嘛,我算术不太灵,大概齐凑了个整数。”
大概齐?!子安目瞪口呆,没想到还能这么玩的!他知道四合院开餐饮触及到很多法律盲区,因此也没有逐条条约去细细斟酌,结果被孔姨摆了一道。这找谁说理去?
子安觉得“小太阳”在他身上积存的火力,一下子蹭蹭地燃烧起来。这事儿,他绝不能妥协!
“我不同意!这个店,要不就完全归我,要不就谁也别想要!”
子安寒着脸,不再跟他们争论,转头往胡同口走去。子安平时说话温文和善,发起飙来却也鬼畜得很,孔姨和李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收尾。
子安走到胡同口,却看到半天不见人影的马大爷,原来正在墙根边上跟人对弈呢。他的对手,子安也认识,是孔姨的老伴儿由大成。
这位由大爷说是一家之主,平时却啥事儿不管,不是遛鸟斗蟋蟀,就是喝茶下棋。人倒是乐呵呵的,对谁都好声好气,相貌是不坏的,脾气也是顶顶的好,就是无论长相和个性,都没什么特点,整个人就如这片四合院的背景,因为融合得太不着痕迹了,存在不存在,并没有多大区别。他平时稍带手给子安带个包子,扔扔垃圾,也算是相处融洽。
由大爷:“安子,吃了吗?”,
子安正在气头上,这气还是他们由家惹起的,当下就不想理他。后来他想了想,停住脚步,对他道:“我还以为这里的人,跟胡同一样笔直笔直的呢,谁知道后面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我租你们家房子,从签约开始,该给的钱给了,该负的责任负了,你们转手就租给别人,有这个道理吗?”
由大爷一听,眼睛睁得滴溜儿圆,像是把所有力气都用来表示吃惊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子安本来就是要泄泄愤的,见由大成这模样,倒像是自己在欺负老实人了。他叹了口气,打算给由大成留个愤怒的背影,找别地儿撒气去。
却听马大爷凉凉道:“咱们这胡同,就是笔直笔直的,要不你能随便进来撒野?小子,我告儿你,外头有外头的法,这胡同有胡同的理儿,别以为懂法就上天了,在咱们这儿,还得懂理儿。”
子安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他也不想反驳,心里只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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