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颐书如此道,见梅喻芝仍旧怔忪着,便说:“梅兄这是走的地方少了些。若是多看些地方,便会觉千人一面,皆是一等模样了。”
这话说的池望心里一动,笑道:“这话可实在难得。以前只听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知万种新奇事。怎么到了你这儿,便成千人一面,无甚可观了。”
“本就是如此,”闻颐书微微一笑,说起了那个著名的小寓言,“有人问一个放羊的孩子,你放这么多羊作甚?小孩儿说卖钱。那人又问,卖钱作甚?答道,娶媳妇儿。那娶媳妇儿又作甚。小孩儿说生娃。那生了娃娃呢?小孩儿道,放羊。”
说到这儿,闻颐书一摊手,“可不就是一样么。”
梁灼忙说:“那你也说了学士不一样了!”“哦,那就是读书娶媳妇儿生娃再读书,”闻颐书从善如流,炸了眨眼,“换个营生罢了。”
“你这话,你这话!”梁灼指着他笑了半日,“叫天下读书人知道了,非打死你。”
闻颐书也不怕,继续趣着,“这里便有两个了,你瞧他们要不要打死我。”
梅喻芝笑得被辣椒呛了嗓子,边咳嗽边说:“不打不打,闻兄说得有趣极了。”
池望亦是笑,直道:“不打。”
“你看吧,’闻颐书一副我早知道的模样,又摸着下巴说,“我自己好歹也算个读书人,暂时也没有自戕的打算。我觉得我还能祸害个几十年吧。”
“那你可离读书人远一些吧!”梁灼忙装出了那等恳求语气,“求求你,放过他们。”
闻颐书一摆手,表示:“好说,好说。”
这本是一关插科打诨,偏池望在上头颇有兴趣,犹自追问:“既然千人一面,闻兄不妨说个细致的,又是个怎么样的?”
“细致的?”闻颐书略抬眼,眉目里竟有艳光,“那就要看你想听什么版本的了。”
池望答:“既然吾等是读书人,不妨来个读书人的?”
“那就是忧国忧民版的了,”闻颐书抬头饮尽小杯残酒,丝毫不带犹豫地说,“这便独有张希孟那一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了。”
此一句,震得在场余人皆是一阵微颤。
竟无人能说出一二反驳之处。
“一言以蔽之,”梁沅感慨着,抬起自己的酒杯,“我敬你一杯。”
“当不得七爷赞赏,”闻颐书大方应了,又招呼众人,“大家吃菜吧,今朝有酒今朝醉也是一句,不必多想了。”
说着,又投入到了锅子火辣的气氛之中。独池望偶尔会露出一二深思神色。闻颐书瞥见,心中便想:看现在情状,自己算是过关了吧?
原来,梁煜十分在意闻颐书在池望眼中的形象。知晓日后他们必有相见,便叮嘱闻颐书不要太过放浪自己的本性。虽不是狡柔伪装,但也好叫池望知道他闻颐书非真是那等美色惑人的佞臣之辈。
闻颐书自己虽不在意如何,但知此人乃是梁煜心腹。又得了梁煜那般嘱咐:莫要在此人面前太过放浪形骸。所以就算是为了梁煜,他闻颐书少不得也要收敛一二。
一人品性如何,是要观其言,察其行。梁煜如何说闻颐书这般好那般好,池望总是不信的。只有自己见了其人言语举止,心中才会有考量。
池望对闻颐书现在的感官便是聪明有慧,巧言善辨。一番话说下来,当真有一二分意思。再加上那等海棠沾细雨,桃花惹银鱼的绝世容貌,实在是叫人不喜欢都不行。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池望也是暗自好笑不已:自己竟然真是在考量此人配不配得上梁煜了。
只是又想起梁煜对自己说起的那番话——
“你莫要总想着配不配,合不合这等无关紧要的事。到了你我这个位置,若能有一个心意相通的人。二人所思所想所取皆是同路,其他东西都全是虚妄了。”
梁灼戏称这是梁煜说过最肉麻的一段话了,指着兄长直打趣。池望当时就觉得这实在天真甚至可笑:光有个心意相通就不见其他?岂不是叫天下人都乱了套。偏还有皇后娘娘那一句:“你别想着挑剔人家,说不得人家嫌弃你呢。”
这样的说法与他一直以来接受的教导完全背道而驰,叫他一下子想通顺也实在是难。
池望也是奇了,他自认池家从来不是那种离经叛道之人。缘何教出一个女儿就那般特立独行?连累了两个儿子一个看似沉稳,实则做事出格;一个惫懒散漫,整日无所事事。池望只觉前十几年自己看人的眼睛都是瞎的!
可是能如何呢?人都已经选好了,他现在还有其他机会另投明主吗?
想到此,池望有些头疼。
正郁闷之间,面前酒注注入一流酒香,闻颐书搁下酒壶,问道:“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菜肴可口,美味难得,”池望道,抬起面前酒注饮尽却不放,只在手中把玩,“其实闻公子不必如此费心。凭我所知,闻公子……当不是这般特别在乎别人所思所想之人。”
听到这话,闻颐书立马笑了,将那酒壶推得远远的,好似推走什么重担,“确实不是。”
顿了顿,又道:“只是阿煜很在乎你们……”
池望玩着酒杯的手立时停了,闻颐书见他这幅模样,嘴角笑意越深,“其实我也不在乎你们所思所想,我在乎的是阿煜。”
“原来如此,”池望点点头,叹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们在说什么!”梁灼和梅喻芝抢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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