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微恙,何劳陛下挂怀。”陈望之拱拱手,“多谢。”
这声“多谢”,与翠微宫中的道谢,口吻大相径庭。宇文彻道,“我来,可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虑。”
“臣没有多虑。”陈望之咳了几声,宇文彻急道,“咳成这样,还说是微恙!你……”忽瞥到他手上缠着布带,疑道,“这手的伤不是好了?怎地又——”
陈望之将手藏到被中,淡淡道,“不小心蹭破皮而已,都是长安大惊小怪。”
宇文彻失落,一腔兴奋登时化为乌有,“他终究记恨于我。那日我实在不该用高玢激他。”正襟危坐道,“阿隆虽死,但也不能堪称一劳永逸。眼下我手头有几件紧要之事拿不定主意,想听一听你的意思。”
第116章
“不过,你病着,就不先劳烦你了。”宇文彻唤进董琦儿,吩咐几句。又对陈望之道,“你好生休养。之前,我把高琨派到襄州去,做鹰扬将军,品阶不高,总算一方镇守。但是他想回来见你,我琢磨了琢磨,他远离故土多年,再派出去确实不近人情,就将他调回。调令已经发下去,就是近日大雪,赶路不便。估计二十天左右才能回来。还有,”说着叹口气,“你好生照顾自己,就在这里静养罢。”
陈望之道,“我听长安说,你重修了大报恩寺。”
宇文彻一愣,“大报恩寺本是古刹,香火极盛。我命人重新修葺一新,等春天到了,请福安寺的惠林禅师前来讲经。”
陈望之道,“好。长安还告诉我,你命大报恩寺为高家做七日水陆道场。”
“这个,”宇文彻“嗯”了声,“确有此事。”他根本不想离开,便挪动双膝,向陈望之道,“你说,请惠林禅师来讲经,讲什么最好?”
陈望之也不追问为何给高家做道场,只垂着眼睛,道,“讲《无量义经》罢。”
“好,那就按你说的讲。”宇文彻根本没读过几本佛经,在心中默默记下。陈望之又道,“讲《金光明经》……或《仁王经》,皆可。”
宇文彻一一记住,然后说,“我也不知如何入门,最近开始读《普门品》,不过读不很懂。你读过么?”
陈望之缓缓道,“读过。但也只是泛泛而读。现在仔细咂摸,其实经书里有些话十分有道理。”
宇文彻见陈望之眉目略微舒展,不禁窃喜。陈望之道,“我记得,凉人崇奉天神,有巫师可通天地。”
“你说‘罗巴’么?”宇文彻笑道,“如今京中就有一位,叫段天赐。我请他做过几次法,很是灵验。”窥着陈望之的表情,慢慢道,“以前……狸奴生病了,总是啼哭不止,吃药也不管用。我就请他入宫,说来也奇,狸奴立时便止住啼哭,也能服下药去。病很快痊愈,再没发作过。”
陈望之听到“狸奴”,心头微微一动,然而很快屏住意念,淡淡道,“果然大有神通。”
宇文彻借故提及狸奴,也有试探之意。但陈望之不为所动,就讪讪道,“你不信罗巴。若是信,叫段天赐来做做法,说不定病能好得快些。”再向前挪一挪腿,道,“这里暖是暖和,就是太过狭小。”
陈望之道,“同台城相比,自然是狭小了。”正说着,那件杂色狐毛披风一歪,瞬时落下肩头。宇文彻心道,“神佛保佑!”连忙凑上前去,扶住陈望之肩膀,将那披风拎起披上,仔仔细细整了半日,方松开手,口中说道,“这条远不如那条白的。在房里披一披就罢了,若是出去,千万披那条白狐裘。我记得还有条黑色的貂裘,让董琦儿给你带出来。下雪时仔细裹紧了,你身子弱,不能吹风。”絮絮叨叨,忽然想起很久前送陈望之那两条白狐狸皮,便笑道,“白狐皮是最上等的皮货,打一千只狐狸也不定能捕到一条纯色的白狐。这件杂毛披风用的狐皮是我自己猎到的,我运气欠佳,始终亲手猎不到白狐,算不得好猎手。”
“这是你自己猎的?”陈望之伸出手,拢了拢颈间的风毛。宇文彻道,“对,我还奇怪,谁给你把这条拿出来了。年头久,这毛也不够细密。”顺势坐在榻侧。陈望之神色不变,只忽然道,“怎样猎狐狸?”
“猎狐狸?你想知道如何猎狐狸么?”宇文彻大喜过望。自从陈望之恢复记忆,两人就没这样心平气和地闲聊。“猎狐狸很难,因为狐狸最是狡猾不过。”他回忆着猎狐的细节,连比带划,足足讲了一大篇。末了,苦笑道,“可惜我总也猎不到白狐。就算只得一条也好,给你做衣裳穿。”
陈望之道,“杀生害命,猎不到也好。”
宇文彻一愣,陈望之道,“《普门品》你每日读几遍,对身对心皆有帮助。”
“我读。”宇文彻应道,“我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否向你请教?”
陈望之道,“我也不算很懂,读过几遍罢了。但要是你有不懂之处,如果我明白,就与你解释,亦未尝不可。”
宇文彻大为振奋,“一言为定。”
两人拉拉杂杂谈到傍晚,宇文彻依依不舍,起身离去。临走前唤进董琦儿,命她全心侍奉陈望之。“君上心地仁慈,”董琦儿道,“这一来一去就得大半个时辰,天还下着雪……”
陈望之道,“是很冷。”
董琦儿柔声道,“君上来探望殿下,殿下为何不留君上用膳呢?”
陈望之沉默半晌,道,“待明日再说留罢。”
董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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